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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花朝(14)

玉面罗刹摇头叹气:“你这毛病不改,我看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吃的渣都不剩。”

薛玥心中不忿,却也一时难以反驳,只得耷拉着脑袋,如同泄气小狗。

玉面罗刹又叹道:“也罢也罢,你既先收了他的银子,我也不好勉强。衡州我是非去不可,那人我是非杀不可,你若想阻我,现在先杀了我;若不然,你便安心呆在这城里,莫要趟这些浑水。”

“慢着”,薛玥突然问道“那秋水山庄是何时建成。”

“景元八年。”

“也就是九年前……”薛玥暗暗思忖一番,下定决心:“我和你一起去,这山庄即是我爹爹所修,我一定要去探个究竟,至于那什么吴秋水是生是死,左右我都有银子赚,有什么好怕的。”

玉面罗刹见她话中虽有调笑之意,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显是经过深思才下此决心,也不再多言,只结账与她并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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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七年,上京城薛家宅邸内

时年七岁的小薛玥正在父亲房内练字,父亲站在她身后,细心牵住她的手腕,口中教导:“玥儿你且记住,提空悬腕,点画方能劲健。”

“可是,”七岁的总角小儿委屈的撅着小嘴:“手一直这么悬着,真的很累啊。”

薛道平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总说怕累,写字也是,学技艺也是,须知成大事者必须执着坚毅,要有百折不回的决心。”

女孩甜甜一笑:“玥儿不求成大事,只求承欢膝下,一辈子做爹爹的好女儿。”

薛道平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翘起,眼中尽是宠溺,彼时房外□□正浓,阳光正艳,满园花香透过窗棂沁入书房,混着淡淡书墨香气,小薛玥贪婪的深嗅几口,只觉心肺之中,无一处不欢喜。

突然房门被推开,满屋的香气顿时被风搅散,一个小厮走进来道:“先生,有人求见。”

薛道平眉头一皱:“我不是说过我不见客。”

小厮面露难色,附耳朝他说了几句,薛道平眉头皱的更深,却只能无奈的对薛玥说:“玥儿,你先出去吧,爹爹今日有事,改日再教你习字。”

薛玥乖巧的一点头,蹦跳的走出门去,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人,大约40多岁的中年男人,周身穿着华丽,身材矮小、貌不惊人,但只是站在那里,便有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深深在阳光下刻下一道阴影。小薛玥在这暖阳之下,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景元九年,爹爹终于归家,薛玥冲过去紧紧的抱着他,却感觉爹爹和以前不一样了。从来温和儒雅的爹爹,眉色中写满了忧虑。随后,爹爹带着薛家十几口人搬迁至南方一处偏远小城,但再未开口解释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城内民风淳朴,风景秀丽,虽远不如上京城繁华热闹,却有着难得得清幽闲适,薛玥住得一阵已经习惯,只是爹爹开始日复一日的消沉起来。她常听到爹爹偷偷叹息,华发迅速爬上他的鬓角,在她眼中一直清雅坚毅的爹爹,不知不觉竟已沾染了日暮的沧桑。

景元十二年,又是一个春日,爹爹的眼中却再无光辉,他躺在床上,睁着已经浑浊的双眼,紧紧拉着薛玥的手:“玥儿,爹爹这一生只做过一件错事,却已是罪孽深重,再不可赦。爹爹不怕下阿鼻地狱,只求那业障之火,不要累及家人,更不要……不要……伤到你!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勿忘本心,记住爹爹教你的,不要……不要忘了……爹爹。”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薛道平喘着粗气,深深的看着他最宠爱的女儿,眼中尽是深深的眷念与不舍。小薛玥突然想起那个午后,爹爹在花墨的香气中,温柔的托着她的手,宠溺的对她笑,恍惚中只盼时光能在那一刻停逝,莫要让那快乐流走得那么快、那么急。

第二卷 冬日凛

☆、第11章 旧事忆

夜沉如水,一处庄院内

如墨一样黑的夜空,一轮残月斜斜的照着,院内并未点灯,青灰色的墙砖,被月光一照,泛出一层冷漠的惨白色。

院内房门紧闭,死一般的寂静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哒哒,似催命的更鼓声,听的人心惊肉跳。

夜幕下,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拼命的向前奔跑着,仿佛晚了一步,就会落入这死一般的黑暗中,万劫不复。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树影婆娑,风从树间刮过,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呼声,如百鬼夜哭,又如修罗临世。可是,他们却并不怕鬼,他们怕的,是这魑魅魍魉的人间。

两人匆匆跑到一处假山之下,大口的呼着粗气,惊魂未定的四处张望。

“小春,你说先生给的药真的有效吗?”其中一个少年问道,凌乱的发丝佛过他瓷玉般精致的面容,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中尽是恐惧。

被唤作小春的少年,尚余几分稚气的脸上,已隐有倾城之姿,他眼中带着惯有的淡漠与戏谑,“除了信他,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

两人小心的查看四周,”就是这里吗?“第一个少年轻轻的问道。小春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默念那人当日所言,就是这里,应该就在这里……

此时,背后的风声吹得更加凄厉,其中好像夹杂着一声极轻的讥笑声,笑声落入两个少年的耳中,竟比那催命恶鬼更加可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被击溃,两人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不断颤抖起来。

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长臂大汉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遮住了那最后一点月光。他身形精壮,剑眉深目,此刻正含笑盯着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少年,仿佛豺狼玩弄着手中的猎物。

他并未开口,那名桃花眼的少年已经双腿一软,跪倒在他面前,“铁总管,是我们一时糊涂,求你饶了我们的贱命吧,秋容日后定当做牛做马,全力服侍您。”

小春却努力撑直自己早已僵硬的背部,大喊道:“秋容,你现在求他又有何用!我们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一点。”

那壮汉竟又笑了出来,笑中是说不出的阴冷可怖,“尊严?像你们这样的人也敢谈尊严。”

小春眼中流露出绝望的恨意,却连上前和他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只狠狠咬着牙根,口中一片腥味泛起,喉中作呕,却又吐不出来。

伏在地上的秋容,爬上前将那壮汉双腿一抱,竟抬头朝他他笑去。他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泪痕,脖颈处的瓷肌有细汗滴下,双眼中烟波涌动,流露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那壮汉竟被这景象看得一愣,心中微泛起一丝酥麻。对他来说,这两人命如蝼蚁,随时都能被自己轻松捏死,所以他并不急着动手,只高高在上,残酷的享受这两人可笑的挣扎。

这时,他感觉抱着自己腿上的手愈发收紧,脑中警铃一作,挥手向下就是一掌,这掌上的内力足以把脚下的少年轻易折断。谁知那双手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整个人用力缠在他的腿上,那少年用最后一丝力气厉声喊道:“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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