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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花朝(129)

玉面罗刹望着她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心叹就你这点出息,以后成了亲也是注定被他吃定,实在是丢我家的人。随后又强硬道:“无论如何,礼数还是要做足,你只管听我的,必定要你风风光光嫁出门去。”

薛玥知道他总是向着自己,生怕自己吃亏,也就从善如流得不再与他争辩,这时玉面罗刹已经踏出门,道:“随我出来,带你去个地方。”薛玥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疾步跟了上去。

“金玉满堂”是京城最著名的银楼,极为气派地分了上下三层,每一层都陈设了不同的金饰,一进门便能感觉到金碧辉煌、光彩夺目。薛玥平日里虽极少接触这些,但到底也是豆蔻少女,一进门就看得眼花缭乱,件件爱不释手。玉面罗刹见她看得双目放光,抱胸笑道:“你自己选几个样式,让他们给你做。”

薛玥连忙放下手上一只镶丝金簪,凑过去小声道:“你可知道在这里打一件金饰得花多少银子。”玉面罗刹挑眉得意道:“你只管选几件去做,银子不用你操心。”

薛玥越发狐疑起来,急忙瞪着他道:“你哪来的银子!”

玉面罗刹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无奈道:“你放心,我这银子的来路绝对正当。”他又将语气放柔,唇角漾起笑意道:“我家妹子要出嫁,我自然要存些家底,给她好好置办一份嫁妆。”

薛玥呆呆望着他脸上的笑意,顿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内心感动翻涌,玉面罗刹见她已经快要哭出,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轻安抚,又柔声道:“反正我这辈子,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子。”

顾府书房内,微风卷着墨香扑面而来,顾勋正站在桌案后,广袖长袍、青衣束带,执笔亲书一份礼单。他写了许久,才转头对坐在一旁的张冲道:“你过来看看,这些是不是差不多了。”

张冲拿起那份礼单仔细看了看,又忍不住问道:“这些吩咐下人去做即可,大人何必亲自来写。”

顾勋擦了擦手上的墨迹,笑道:“她既然想要我将礼数做足,我自然要自己亲自来写才显得出诚意。”他又低头自嘲地笑了笑,道:“何况我现在也并没有什么事可做。”

张冲叹了口气,问道:“今上至今还未下旨,大人可探到消息,今上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

顾勋摇头道:“我安插在朝中的人,都已被李元甫一个个清除,现在朝中是什么形势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么多年,我也累了,等圣旨一下,我便与小玥成亲,归隐田园、不问世事倒也乐得清闲。”

张冲明白他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心中必定不会甘心,毕竟为这个敌人,他们已经准备了太长时间,只恨那人的手段太过阴毒……张冲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是为他觉得有些不值,但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又抬起头时,看见顾勋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轻笑,突然发现,这些年来,从来没见他笑得如这般轻松与自在,于是又有些释然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一位小姐打扮的姑娘不顾门外小厮的阻拦,抱着一个小包袱拼命冲了进来,一见到顾勋,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大大杏眼中啜着泪水,可怜兮兮地唤道:“顾大人……”

顾勋微微皱起眉头,觉得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而身旁的张冲已经惊呼出声:“叶小姐,你怎么来了!”

☆、第92章

叶聘婷比之前憔悴了许多,白润的小脸上下巴愈发尖瘦,她抱着包袱小声啜泣着,单薄的双肩不断抖动,看起来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兽。

顾勋见她衣着有些狼狈,知道她在路上想必是吃了些苦头,只得放柔语气道:“叶小姐你先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聘婷听见他的声音,越发觉得委屈起来,只抽抽搭搭哭个不停,半晌说不出话来。顾勋被她哭得脑子有些生痛,这时一旁的张冲走过来,掏出块帕子自桌案下递给他,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让他送上去给叶娉婷拭泪。顾勋却只回瞪他一眼:你自己怎么不去送。

叶聘婷自顾自哭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丢脸,便吸了吸鼻子,皱着小脸道:“我爹……我爹要把我嫁给周太师家的次子周显平。”

顾勋与张冲对视一眼,瞬间都明白了她的来意,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淡淡道:“周家世代显赫,据顾某所知,周显平才学出众,在京中世家子弟中颇负盛名,也算得是一门良配。”

叶聘婷脸上泪痕未消,乍听他此言便有些不痛快,只仰着脖子倔强道:“我与那周显平素未谋面,如何能嫁他。这是关乎我一生的大事,爹爹怎能不管不顾,随意就替我做了决定。”她说得激动起来,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她自小就爱读才子佳人的故事,一心向往着自己的姻缘也能如书中那般浪漫动人。自从在酹月楼被顾勋救下,平日虚空的憧憬便落到了实处,那人影子始终在心中盘桓不去,就在她想着该如何向爹爹说明心意之时,却被强硬地许了人家。于是她也横下一条心,负气出逃来投奔意中人,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胆的行为,她虽是忐忑不安又觉得新鲜刺激,只是不知他对她是否怀着同样的情愫。

想到此处,她双颊上红晕更盛,抬眸偷偷朝顾勋望去,只见他青衫广袖,端坐案旁,姿容俊逸更甚初见,心中顿时如小鹿乱撞,按下了怯意道:“那周显平就算有千好万好,却并非我心中的良人,所以我寻了个机会从家中偷偷溜了出来,可我在京中并不认识旁人,便只有……只有来找顾大人你了。”

顾勋以指腹在桌案的上轻轻摩挲,一时间转过无数念头,不知该如何决定,这时张冲已经满脸堆笑地走了过去,道:“叶小姐千金之躯,竟有勇气孤身外出,在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罢。”他见叶聘婷眼眶又开始泛红,生怕她又哭出来,连忙一把接过她的包袱,道:“既然来了,就让顾大人先安顿小姐住下再说吧。”叶聘婷本就藏不住心事,一听能留下便立即转悲为喜,却瞟见顾勋还是抿唇不言,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只要不是立即把她送回府去,就代表还有一丝希望,于是开心地朝顾勋一福,道:“那就先谢谢顾大人了。”

顾勋手中不自觉地揉起桌角的锻布,眼神闪烁不定,最后终是吩咐下人道:“为叶小姐收拾间屋子出来,让她先好好歇息一下。”叶聘婷期期艾艾地站了一会儿,发现顾勋并没有亲自带她前去的意思,眸间便黯淡下来,抱着包袱正准备朝外走去,突然又想起一事,转头问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下人们在准备红绸,是府中要有什么喜事吗?”顾勋迟疑片刻,刚要开口,张冲已经脱口而出道:“顾大人这几日要办寿宴。”叶聘婷放下心中的忐忑,暗笑是自己多想了,于是眯起眼笑道:“看来我来得甚是时候,还能喝上一杯寿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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