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天突然下了好大的雨，哭喊声响成一片，产婆说：“夫人大出血，保大还是保小，韩少爷，您做个选择吧。”
——保大还是保小。多么残忍的问题，一个是最爱的妻子，一个是心心念念期盼了这么久、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舍弃那一个都是锥心蚀骨之疼。
☆、第 13 章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平珊突然动了动，只见她慢慢睁开眼睛，在见到韩书诺手掌滴下的鲜血的时候，整个人突然疯了一般的大叫起来。叫声凄厉刺耳。
站在门边的婉儿与林宝甚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这，这是怎么了？”林宝呐呐的，他到韩家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些日子平珊的情况很是稳定。
林宝也不需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些事有专门的丫头婆子负责，他平日里也就是陪着平珊说说话，或者不说话，就是坐在一旁。
平珊很喜欢看着他，有时候能够就这么看一天。
在林宝心中，他以为平珊只是不爱说话，性子比较古怪，却不想，竟是这般模样。
他回想起更小的时候跟随爷爷、母亲在另一个地方流浪碰到的受了刺激而发疯的妇人，也是这般模样。
那妇人很有攻击性，平日里靠坐在墙边，有人走过就跳起来追着那人又打又骂，还哈哈狂笑。
林宝嘴唇颤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小时候被那疯妇人差点打死的画面浮上脑海。韩若薇等人都紧张的盯着韩书诺的一举一动，没人关注到他的面色变得惨白。
平珊疯狂的挣扎着，手脚并用的踢打着半伏在他身上的韩书诺。
韩书诺压在平珊的身上，垂着眸子，站在门边的姚新南与韩若薇看不清他的神色，耳边只听他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
韩书诺用拿着碎瓷片的手按住平珊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堪称温情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平珊的全部注意力却都落在他那只滴着鲜血的手上，脸色堪称狰狞的瞪着他那只流血的手。
韩书诺看着她，笑得温柔，他低声道：“别怕，别怕，是我呀，是我，我是……我是书诺啊。”
韩书诺道：“再也不会痛了，瑶儿在下面等着我们呢，我们一起……”他话音未落手中的碎瓷片就狠狠的割向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飞溅。
平珊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血迹，突然凭空爆发出一股力量，将韩书诺狠狠推开，赤着白玉一般的脚踩在地上往门外奔去。
“大哥！”韩若薇脸色煞白冲上前去拦住韩书诺欲抓住平珊的手，胡乱的用手帕捂住他的伤口，叫道：“婉儿，快去请大夫。林宝，拿药来。”
她这边刚说完就听婉儿惨叫一声，豁然转头，就见平珊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林宝托盘中的剪刀胡乱的挥舞着。
姚新南将婉儿与林宝护在身后，上前一步抓住了平珊的胳膊。可此时平珊受了刺激，十分抗拒别人的靠近。混乱间姚新南的手也被划伤了。
被韩若薇抱住的韩书诺看着疯狂的妻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那么用力，最后甚至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双手摇晃着韩若薇的肩膀，怒道：“你拦着我干什么？你拦着我干什么！平珊这么疯疯癫癫的活着，还不如我送她一程，我们一起死了，一了百了，你们也都解脱了。瑶儿还在下面等着我们呢。”
叫声、哭声响成一片，在混乱中突然听见一声低微的抽噎声，那声音小声的唤着一个名字。
韩书诺猛一抬头，就见平珊站在门边看着自己，他甩开韩若薇就要冲过去。
“大哥。”韩若薇手忙脚乱的按住他，韩瑶这个名字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敢在大嫂面前提起了。
见平珊面色很不对劲，并不是清醒时该有的模样，这几年来平珊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她不认得身边的人，或者说她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把自己禁锢在自己的世界中，思念着自己死去的孩子。
此时平珊双目清明，手中的剪刀垂了下来，双眸直视着韩书诺，低声问：“你为什么不救我们的孩子？”
韩书诺如遭雷击一般，他张大口无声的哭泣，一把推开韩若薇就冲了过去。
韩若薇手掌上沾满了韩书诺的血 ，此时见他步履踉跄的扑向，面色平静的平珊，内心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她的心脏砰砰直跳，面色凝重，一时之间竟呆在了原地。
理智告诉她此时的大嫂非常危险，应该把韩书诺拉开，可是……
韩书诺抱着平珊的双臂颤抖不已，他哭的那么伤心，可又夹杂着一份狂喜。自从那一夜之后，这是五年来平珊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韩书诺亲吻着平珊的头发，低声道：“对不起，我……”他想对不起，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可是他顿住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平珊有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他也知道平珊为了这个孩子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可是他韩书诺做不到，他不能失去她。
“大哥！”剪刀刺进血肉的声音，韩书诺却感觉不到疼，他紧紧地箍着怀里的平珊，不让她挣脱分毫。
周围的哭声、叫声响成一片，意识陷入昏迷之前，他听见平珊癫狂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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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手可真是多灾多难。”韩若薇揉了揉眉心，看着坐在一旁的姚新南，还不忘出言打趣，可惜她现在的脸色实在是难看的很，声音也压的很低，远没有以往的跳脱，所以效果也差得很。
姚新南摇了摇头，道：“这里有我，你去休息吧。”
“你这个伤患可就别和我挣了。”韩若薇灌了一大碗凉茶，对婉儿道：“带姚公子下去休息。”
婉儿眼眶哭的通红，闻言忙上前一步。
姚新南一把夺过韩若薇手中的杯子，又摸了摸桌上的茶壶，皱眉道：“这么冷的天喝冷水，生病了怎么办？”
韩若薇摆摆手，缩在椅子中道：“你可饶了我吧，怎么跟我二哥似的，那么爱啰嗦，累都累死了，谁管他是冷的还是热的。”
见姚新南还站在原地不赞同的看着她，忙道：“行，是我不对，下次一定喝热的，你赶紧……”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上下打量姚新南片刻，才道：“对了，蓝姑娘呢？你把她一个人丢到庙里去了？”韩若薇突然想起来那花娘是不是也盯上了蓝婷，面色更是难看起来。
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姚新南道：“她没事，这一带她很熟悉，不会有事。”
不管他为何如此笃定，韩若薇现在显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她胡乱的抹了把脸，又开始赶人。
见姚新南还是不动，韩若薇道：“难道还要我亲自请你过去？”
没想到姚新南闻言，竟点了点头，甚至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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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若薇推开一扇门，道：“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来之前这房间都有人打理，很干净。”
说完就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韩若薇微微侧过头，就听姚新南道：“你不用担心，韩大哥为人谦和，善良，总有一天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