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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宠(8)

他似乎之前正在机案上写点什么,一支小豪还摔在桌子上,那白色的宣纸上隐约看去是色彩斑斓的副画。

只是刚描摹了背景,还没有人。

不知道他想画的是谁呢?

庄归低下头,似乎她每次说话都有着无数的后顾之忧,踌躇不定,她说:“义兄那么晚还没有睡,真是辛苦了。”

商珏挪开视线,往着远处灯火斑驳的窗影看去,唇边是一丝懒懒的笑意,“刚回来?”

庄归点点头,低眉顺目地温婉说道:“是的,刚去挑了几块料子,准备做几件衣服。”

商珏瞟了她一眼,“既然是新衣裳,到时候便穿来给我看看吧。”

庄归听了有些不可意思,然后心里一下子便高兴了起来,她顺从地说道,忍着嘴边溢出的婉约笑意,“是,庄归知道了。”

商珏颔首,“最近,你就不要回王府了。”

庄归不懂为什么商珏忽然这样说,以前他都是催着她回去的。

她出神片刻道:“这是为何?”

商珏嘴边划过一丝冷酷而诡谲的笑意,让庄归不由得心中一凉,他一字字缓缓而道:“因为我要,瓮中捉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冰冷如冰窖中的六棱冰花,这个男人,连笑起来,都是那样的冷酷至极。

让她想起了她的丈夫,那个男人,他是蛇,肌肤冰冷,张着噬人的嘴,肆意爬行,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游戏人间。

而商珏则是狐狸,一个已经将自己的尾巴割断的狐狸,也就永远不会显露出来了。

庄归其实并不理解商珏的话,但是她能做的只有点头,默认,然后顺从,在她的身体里,从没有反抗这个字眼。

她恭敬地鞠了一躬,“那我先走了。”

商珏笑道:“你总是这样乖巧,怎叫人能不喜欢?”

她默然,然后便转身走了。

商珏心情肯定是很好的,不然他是不会这样温和地和她说话,她时常在他的身边享受着冰火两重天。

时而对她的辱骂,时而又让人捉摸不透的温柔。

廊边风声凄厉,刮得那挂在两边的油油的暗红色的灯笼像风车似的一个劲的转不停,夜风听在耳里像是有人在低低地呜咽着,一声长一声短,隐隐绰绰,心惊肉跳。

她回到房内,衣服也没有脱就一下子钻进了床上,紧闭双眼凝神思考着商珏的那句话,心思就像一团千丝万缕的绒线球,团在一起撕扯不开。

瓮中捉鳖?

何为翁中,何为鳖?

显然,这事情和宣华有关。

想到她的丈夫,那个叫宣华的男人,庄归就会浑身不舒服,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但是她就是很不舒服,因为那是一个让她极度不舒服的男人。

很多人说宣华是狐狸,但是她知道,狐狸是商珏,而宣华是蛇。

肌肤冰冷,肆意爬行,张着噬人的嘴。

而现在,显然他有麻烦了。

庄归忽然很高兴,也许这样,她就可以永远的离开宣华的身边,也可以永远的呆在这里,呆在商珏的身边了。

即使相处了三年,她都对宣华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因为宣华就是这样一个让人讨厌的阴暗的男人。

她终于有机会离开他了,离开那个华丽的囚牢,鲜亮的假皮。

当然,他也从未将她当人看过。

她将头深深埋入绸缎软枕中,手紧紧地揪住枕头的一角,唇边是压抑了三年愁容下淡淡的微笑。

很快,她便睡去了,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安稳的觉。

她并非希望宣华死,她其实无所谓他的死活,她只想远远地离开他,回到商珏的身边。

直到窗明竹清,冷风拂面,她才意识到已经是清晨了,身下一席青金镶边樱桃色的床褥,床边一只小脚摆摊木桌子,上面是早上丫鬟刚泡的一壶碧螺春。

她站了起来,松了松筋骨,舒展了下四肢随后把门外的丫鬟叫了进来替她更衣。

换了一件蓝青色白芍药花纹的裙袍,眼下正是临近酷暑夏日,她略施粉黛也不想画太厚的妆容,然后就拆差遣了下人去水粉斋把新做的衣裳给拿了,准备依着商珏的话去穿给他看看。

庄归心中难免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这新衣裳商珏会不会喜欢。

没有多久,那小丫鬟便带了衣裳回来了,那白缎底子上织着彩蝶又镶了一圈碎花裙边,当真是好看的紧。仿佛在白山画水见徜徉的蝶群,足下的漫山遍野的山野之花。

清丽十足,淡雅至极。

庄归细细地拿捏着那身料子,心里不停地赞叹老板的做功和东西的上乘。

随后,她将衣服换上,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发,一边的丫鬟甜甜地笑,都舍不得晃开眼,她说:“王妃娘娘你这身衣服可好看了!太好看了”

庄归莞尔笑着,嘴角微微抿起。

就在这时候,有人来通报说:“夫人要见娘娘您。”

自然说的是卓妃卿,庄归低着眼似乎神情不是很好看,略带了不满,随即她温婉说道:“那就让嫂子进来吧。”

话音刚落,卓妃卿就走了进来。一身沉稳而艳丽的紫棠色,热闹的蜂蝶刺绣,天青色的滚边,气派十足。

她是缓缓地走进来的,但是一进来一双眼睛就像失了身一样钉在庄归身上,瞪着她,带着晨间荷尖上的冷露。

这一瞬,卓妃卿倒是真的和商珏有那么一点的夫妻相,那冷静又冷酷的眸子。

庄归莫名所以,歪了歪头,也没有说话。

卓妃卿缓了很久的神,看着庄归的衣服,一时竟张着嘴半句话吐不出来,但是毕竟她的性格便是摆在那边的,从不会乱了阵脚。

她收敛了刚才锐利的眼神,此刻倒是带了暖意,她说:“妹妹今天这是怎么了,这身衣服怎么那么好看,看的我都移不开眼了。”

庄归礼貌地谢道:“嫂子谬赞了,我这是在水粉斋刚做的新衣服。”

卓妃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笑的异常温柔亲近,“怎么会是谬赞,要是相爷看了,一定也会这么说的。”

庄归听到她这样说,下意识脸颊边带了微微的酡红,却不好展现出来,只好把头埋得更低。

卓妃卿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豆蔻色的指甲整齐一排,她说道:“刚才我看见相爷在河中央的水榭里,似乎叫你过去。”

庄归抬头看着她,似乎想确认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卓妃卿撕扯着手中的丝帕,素雅地掩了一下嘴角,“我就是来告诉妹妹这件事的。”

庄归答应道:“是的,谢谢姐姐前来告知。”

卓妃卿也会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了一段距离,卓妃卿身边的丫鬟贴着她耳根说道:“夫人,那个水粉斋的老板那边……”

卓妃卿轻轻挥了挥手,“送五百两银子过去。”

那小丫鬟贼兮兮地笑道:“不过那衣服,还真是漂亮。”

卓妃卿面色冷冷得,她道:“她还真敢穿,那就让她穿个够,穿到相爷面前去,这样她才能知道自己的命到底是多么的贱,不然还真的以为能爬到我头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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