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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出书版)(76)

元椿则走到她的面前,那双眸子一直注视着她,看的月归靡有些心神恍惚,不甚舒服,元椿看了她一会随即移开了视线,“不能,你去准备把,明日就启程。”

月归靡怀着怨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就转身出去了。

翌日,她一早就被侍女从床上给拖了起来,倒也没有盛装打扮,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被带出了大门,钦赐四轮贵轿,是当今圣上赐予元贤王的,整个朝野之中怕是也没几个人有此殊荣。

她一向讨厌汉族女子的婆婆妈妈,便没有等侍女扶她,直接提着裙子就跨上了轿子,掀开帘子才发现里面无人,便又问道,“王爷呢?”

那车夫面无表情答道,“王爷一大早已经先行一步了。”

月归靡并不在意的“哦”了一下,便让他们也快点启程。

于是才过了没多久,她又踏上了在轿子里颠簸的日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往后一躺两眼一闭开始睡觉了。

大概在轿子里颠了两日,月归靡便到了所谓需要慰民的魏陵,她一路上都心怀冷笑,说什么被战火牵连,估计只是朝廷慰民不慎的一个借口罢了,魏陵这西方确实是莫邪将军曾经带兵征讨过,但是他们绝对不可能让此地民不聊生。

这下可好,所有民不聊生的地方都拿西夏做借口,水患是西夏的错,干旱是西夏的错,瘟疫都是西夏的错,这皇帝也不觉得有愧良心,真是可笑之极。

她到了魏陵第一件事就是往衙门府里面钻,连大街小巷一眼都没有看,她懒得陪那群人演戏,索性一直呆在衙门府不出去。

但是当她在衙门府里躺了一天,发现这地方似乎也没什么好喝好吃的,她只好端着一杯白水看着那水上冒着的热气发呆。

于是大半日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发着呆,连碗肉都没有吃到,这让他们草原每天都要吃肉的民族心痒难熬。

骤然,她还发着呆的时候,就听到她房间的门被“嘭”的一下推开,她被惊得回过神便侧头去看,才发现元椿面色阴沉的站在门口。

月归靡看到元椿就像看到了头号敌人,立刻正了神色,清了清嗓子,仿佛随时准备作斗争似的。

元椿目光阴测测的看着她,口气带着隐怒,“本王让你来了之后去重灾区与本王一道,你却在这里喝茶享乐,王妃你果然是不知轻重,还是说你们西夏人都是这般。”

月归靡被他说得十分不高兴,怒意也是顿起,她瞪了他一眼气势汹汹的说道,“这种事情本就是表面功夫欺骗欺骗世人,来掩饰你们执政的缺失,我又为何要与你们演这一出戏?”

元椿眉毛微蹙,“什么叫演戏?”

月归靡盯着他,似乎是信誓旦旦,似乎是笃定万分,“因为战火纷飞的西夏军队践踏过这片土地,所以横尸遍野,所以财匮力尽,所以民不聊生,这种笑话你骗骗你们自己人就可以了,拿来骗我们西夏人,你忽悠谁呢?即使是最凶残的莫邪将军,也绝不可能对百姓出手,我对我们西夏军对这点有着绝对的信心。”

她一口气把心里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随即转过眸子去看元椿的表情,却发现他双唇轻轻的抿了一下,似乎极度不耐烦,他皱了皱眉冷冷反问道,“信心?”

月归靡转过身看向别处,“是的,信心。”

背后一阵冷笑,似是无限的嘲弄。

月归靡听完心里顿时一阵疙瘩,气愤的很,“你笑什么,你们就尽管把什么脏东西的帽子全往我们西夏人身上扣好了。”

忽然她被一个强大的力量给拽了起来,元椿一下子猛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后拽去,月归靡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元椿从椅子上拖了下来,并且一路往门口拽去。

月归靡身子被迫撞到了桌子边上,却拗不过元椿的力气又被撞到了门上,整个身子都散架一样的疼着,她怒视那个拽着她的人,那人却丝毫不怜香惜玉而是看着前方大步走着,顺便将她也一路拖出了门。

月归靡从来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她忍不住破口骂道,“你发什么神经,脑子进水了吗?”说完她又忍不住叫了起来,“痛,痛啊!你听不到吗?我说我痛!”

她恨得真想一口咬上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闲工夫,元椿脸色难看的像要吃人似的,他把月归靡一直拖到了衙门外东大街的十字路口,这才将她放了开来。

月归靡已经可以用发丝散乱衣冠不整来形容了,奄奄一息就快被痛死了,她低垂着头一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还不时的发出“嘶”的声音。

却忽然听到元椿说,“抬起头来看。”

她低着头默默的对他翻了个眼,她才不要听他的话。

却不知道为何又忽然被元椿粗暴的抓着脑后的头发强迫的扬起了头,她原本满目的怒气和咬牙切齿的恨,却在下一瞬间,表情顿时全盘僵硬连呼吸都凝住了。

他的目光沉静如初,而她的目光则是恍惚不已。

第五十五章颠覆

那些人扎堆扎堆的卷缩着,有老人,有小孩,有女人,唯独没有男人,他们都怀揣着一种异样的眼神窥探着她。

那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落魄而无助。他们的目光就像怯懦的野猫,每当月归靡看过去,便立即闪躲到其他方向,当她移开目光,他们则再次看向她。

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神志不清的老人正抱着自己残缺的胳膊晃来晃去,清醒的人则挨着墙角坐着,那只腿却是永远的直不起来了,似乎是被刻意扭曲成一个形状。

还有年轻女人的哭声,女人一直蹲在水井边擦着自己的身子,使劲的擦着,她□的身体已经被擦得发红蜕皮,却还是在擦,她低低的哭着,说着口齿不清的话,“滚开,滚开,别碰我,滚开。”忽然又神神叨叨的咬牙切齿,“擦干净,擦干净。”

一个小孩笑嘻嘻的走到她面前,笑容很柔和,很纯真,他伸出一只手想握住月归靡的手,却迟迟没有握住,月归靡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这个小孩五根手指只剩下了一根。

月归靡本来被元椿拽过来之后就一直坐在地上,此时骤然被吓得一下子往后缩了好远。那刚才还在面前的小孩立马被旁边一个弓着背的老人给拖了回去。

她直愣愣的看着那小孩的背影,再环顾着四周,这是一副怎样凄凉的场景,这种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忽然一只手臂伸下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动作依旧很粗暴,月归靡在原地晃了几步才站稳。

她双唇微抖手指发凉,本不是怯弱的人,此刻心中却颤颤巍巍的。

元椿的手拓在她的后脑上,她的头发被他的手拢起,她看着他,那眼中是惶惶而终的莹莹之火,他声音冷得让人发颤,“你还觉得你们是无辜的么?”

月归靡忽的一缩手,有时候骨子里的倨傲是融进血管里的东西,当情绪全部迸发的时候它也会一齐的迸发出来,她的双唇泛着紫色,“我不信,我们西夏的子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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