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风水门的葬礼上,所有忍者全部到齐,他们神色肃穆,在雨中安静聆听三代致悼词。
天涯站在人群中间,水门和玖辛奈的遗像正对着她。照片中两人笑得灿烂,那才是天涯印象中的金色闪光和火影夫人,而不是此刻躺在泥土中毫无生气的尸体和那块冷冰冰的墓碑。
仿佛上天都为这位天之骄子的逝去感到悲伤,雨越来越大。她身上黑色和服被淋透紧贴在肌肤上,银色长发也恹恹垂在两边。水门和玖辛奈的笑容渐渐模糊,终究还是看不见了。
人们都会以这样那样的方式逝去。尽管再不舍,死亡都会埋葬曾经的一切。
……一点一点,腐骨蚀心。
站在火影岩下,天涯抬头,仰望着水门的雕像。雨水冲刷下,宛如在流泪一般。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谁。
“没想到,你也会来到这里……”沙哑的男声,喉咙带有微微哽咽。一头嚣张的冲天银发此刻却在雨水中耷拉下来。没有带护额,一黑一红两只眼睛里满是疲惫。
“他,也算我的半个老师。”淡淡回答,眼前浮现昔日满场的你追我赶“不过,对卡卡西哥哥来说,水门应该更有特殊意义吧。”
卡卡西短暂的少年时代简直就是堆砌起的巨大悲剧。7岁时目睹父亲死亡,从此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12岁时那个总笑得阳光的风镜少年将他从阴影中拯救出来,还没来得及和好如初,便被埋葬在岩石下;后来,发誓要保护好的琳也死在雾隐战场上……
最后,他又失去了一直理解包容的老师。
不是简单的说出来,就能减轻心中那种苦痛。目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逝去,留不住、挽不回。只剩他自己面对越来越的伤口,默默前行着。总有一天,会被空落现实压到喘不过气。
他们无法欺骗自己,那些回不来的人还陪在自己身边,不曾远去。
因为忍者世界不允许自欺欺人,他们只能混合鲜血吞下着一次又次一的离别,剥开决绝而残忍的现实,告诉自己:他们死了,以后只剩自己在尘世喁喁独行。
可是……可是……还是会忍不住人后,这样轻声询问自己: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为什么,他们都不在了,却还要留我在这里。
我也是,会痛的啊……
没有出声,天涯就当做没听到那句饱落寞的疑问。反正,旗木天涯和旗木卡卡西,都还活着。
——从白牙死后开始,一直那样相依为命。
然后为了彼此,就算失去一切,都会努力活下去。
下午,是月光疾舞的葬礼,只有和他熟识的人来参加。三代站在他的照片前,目光扫过下首的人群,深深叹口气——果然,直到葬礼结束,那个孩子都没有出现……
雨下得小了些,却还是没有停止。在雨水的冲刷下,慰灵碑显得愈发庄严肃穆。
天涯俯身,把一束雏菊放在碑前。握紧手中的武士刀,轻轻拂过上面新刻下的名字。
“疾舞老师……”
“没有去参加您的葬礼,您不会怪我吧……”
淡淡带着笑意地声音:“嘛,不过您一定会给我一个暴栗,跳着脚骂我不懂得尊师重道的。”
“九尾被封印在水门老师的孩子身上,木叶虽然遭到这么严重的毁坏但会慢慢好起来的……”
“问海一直在哭,九曜劝都劝不住……只是我看他眼睛也红的厉害,怎么可能安慰的了问海呢?”
“疾风什么话都不说。朝歌阿姨在那天晚上也上了战场……就在您的另一边。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
“你说,一个个都是这样……你们真舍得疾风啊,从此让他和我一样成为孤儿么?”
“不过你也安心吧,我答应会照顾他的……起码,会替你教给他暗夜舞者的绝学……”
“三日月之舞,那么华丽凄美的招式,没有传承真的太可惜了……”
“……”
她蹲下身紧紧抱着长刀,坚硬的刀柄抵在额头上咯得生疼:
“我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回答一下?哪怕就一句……就一句也行啊……”
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是这片空地中唯一不停歇的声音。
铅色天空,沉重得仿佛压在心头。
白牙死后,天涯的确是消沉过的。虽然没有卡卡西那么严重,但毕竟是最喜欢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悲伤?再没有人宠她,没有人照顾她,没有长辈能再为他们遮风挡雨。
疾舞虽没说什么,唯一一次提议也被她拒绝,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做。于是,刀术的指导,揪着她去月光宅,介绍疾风给她认识,抽出时间陪她去忍校……每一件在细小不过的事,都被天涯记在心上……然后毕业成为第六班指导上忍。三代曾经私下里告诉过她,疾舞从来都不肯带学生。这次破例,还是他亲自找上门要求的任务。她怎么不知道,是他放心不下自己;宁愿做起这从来不愿做的麻烦事,只不过是害怕其他人指导不好她?
虽然从不承认,但月光疾舞,确实是接替了朔茂的位置,像父亲一样照顾她……
从任何方面,无微不至。
而现在,最后一个能宠着她保护她的人,也不在了。
——浮生路远,他只能陪她走到这里。
控住不住哽咽,却没有泪水滑落。
“疾舞大叔,我好想你。”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走?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息,一束百合花被放置在慰灵碑前。天涯抬起头,月光疾风苍白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正低头望着她。眼下青黑色黑眼圈更重了,嘴唇也透出淡淡的紫色。
“没有去参加葬礼,我就想到你在这里。”
“疾风……”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看死了。”从淡淡的语气,天涯听不出任何低落和痛苦。
“你……”没事么?身为最有资格悲伤的你,真的如表面那样平静么?
仿佛看穿天涯在想些什么,疾风一把拉起她,直视她的眼睛。
“父亲他是忍者,忍者总会有这么一天……你不是很清楚么?”
“我不是不难过……但是,可能是因为遗传病比平常人更接近死亡,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难以接受。”
“父亲曾经告诉过我,死亡不是终结,而是新生……他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我以为你会比我想的明白。”
——死亡是生命的成全。
——他只是暂时离开,他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恍惚中,她想起4岁那年,朔茂去世的时候。和疾风,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对朔茂依然以另一种形式陪在身边这样的事,直到现在,也深信不疑。
所以疾风,你看到他了是么?看到那个消散在风里,却依然环绕在身边的人影。
“嘛,没想到被你安慰了啊……”老师呦,你确定这小子需要我照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