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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薄(83)

作者: 西菁 阅读记录

“恨一个人太累了,何况你也是受害之人。

那些黑衣人我至今不知道身份,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起初为取你性命而来,我想后来要我离开,也无非是觉得我离开能给你重创,让你难过罢了。”

既然都是受迫害的人,又如何分伤害深和浅呢?

她只恨那些黑衣人,还有背后的人。

“起初恨你的时候,觉得整夜难眠,想起这件事就让我喘不过气,后来又觉得……不恨了吧。”

她找徐盈的那三个月,什么苦都吃了,吃的苦足够多,见的东西和事足够多,就越觉得恨一个人也不过是不放过自己罢了。

后来不想爱了,便也不恨了。

她不是想放过容淮安,她是想放过自己。

“可是不恨了,还是睡不着。”

那一场雨像梦一样,把她困在那里。

徐盈的失踪,受她牵连,她想邻家姐姐的死,想爹娘的死,想丢失的猫,也想失踪的徐盈,便觉得……

“也许我真是天煞孤星,也许是因为我靠近谁,就要给谁带来不幸,也许不是因为你我才受苦,是因为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回到京城之后,见到容淮安,她是想离他远一些的,但是和亲与朝堂上的事闹得纷纷扬扬,她不想给皇后太子添麻烦,害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又如镜花水月,便如履薄冰,应承下来。

但她害怕和容淮安相处。

不是因为心虚,也不是因为恨。

而是她害怕自己在一个地方摔两次。

这人如罂粟一般,靠近了,便忍不住再近一些。

敢独自闯北角救她的容淮安,得罪太后为她出手的容淮安,为解开她心结……拿命去闯陷阱的容淮安。

还有……

“舍不得我和亲的容淮安。”

他动了动唇。

“你知道?”

“你如果真想折磨我,要我去和亲,其实是最能消解心头恨的办法。”

可他偏偏骗自己说,留在身边,才最好折磨她。

他找了千万个理由,也抵不上,忧心南湖地远千里,忧心夫婿对她不好,忧心她颠沛流离来到上京又要背井离乡。

他舍不得她吃苦,哪怕她抛下他,又骗了他。

于是接下了皇命,甚至为此放下城东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领兵权,将所有事情都堆给了副将。

容家主骂他分不清轻重,容溱在府中揽权弄势,他却什么都管不得,那时他只想。

万一他不做这个太傅,别人的身份压不住流言,万一皇上松动,又把她送去和亲怎么办?

他留在公主府,下命处理了谢明哲弄出来的几个乱子,又喊人上书助太子周转了几番,才终于把她留下。

后来来到上京,他做的诸多,其实早已经抵消了那时在江南骗她的事。

到她真正从容淮安口中知道那封信的误会,对他最后一点怨也没了。

抵消了,却似乎不能两清。

他与她,好像总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纠缠在一起。

面对容淮安,她总是忍不住有些心软。

他和她的遭遇太像了。

一样觉得幸福如履薄冰,一样孤寂,一样独自一人。

于是除夕夜,她出宫找他,碰见容溱骂他,她忍不住出言责罚,她对他总有些心软。

但又不敢再迈出那一步。

她不恨他,却也没办法在面目全非的半年后,再和当时一样对他。

她想让容淮安离她远一点,也许慢慢远了,对两个人都好。

“可在那场惊梦后,你却又……拼了命,来这找徐盈。”

在她终于察觉到自己快要第二次掉进这人的温柔乡的时候,她想要离他远一点的时候,他偏偏又为此……闯寒鸣山,丢半条命来为解她的心结。

兜兜转转,又成了死局。

容淮安这一身伤,她又该如何去弥补?

“这样止步,不好吗?”

“不好。”

这一次,容淮安回答了她的话。

身上的伤牵动着疼,皮肉之苦却比不上此时心中的苦,他往前坐了坐,执着地与她对视,又重复了一遍。

“不好。”

“你也看到了,谢明蕴,我宁肯没半条命,也要解开你的心结,这世上所有人,你都可以和他们这样止步,但我不行。

我们不行。”

他孤苦了半生才这样抓到的温暖,说自私也好,说怎么样都好,他不想放手。

“你或者恨我,怨我,我不会放手了。”

他抓住谢明蕴瑟缩的手,两只好看的手交缠,血色浸染,她从他眼中看到执着。

“那时候的事,有我几分责任,我如今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不要负担,但也别想这样和我止步分开。”

就算强求,他也想求来。

“当时骗你,就算事出有因,是我的错,后来你受我牵连,丢了妹妹,又受苦,也是我的错,我赔多少都弥补不了当时的那些苦,但是阿蕴……就算是如此,我也不想放手。”

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一类人。

上京城再遇的那一天,他就没想过这辈子,他还会和别人有纠葛。

想到这,他苦笑一声。

“你若不解恨,便再给我一刀。”

他抓着地上的匕首递给她,谢明蕴不动,两人这样僵持着,终是她拿着那把匕首扔了出去,咣当一声,同时她被容淮安抱在了怀里。

“我会找到幕后人,也会找回来徐盈,你想取我的命,那这条命就交代在你手里,不管如何,我活着,就不会再放手了。”

最后,虚弱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他紧紧地抱着谢明蕴,将她纤细的腰身揽在怀里,她听见他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在这样寒凉的夜色里,这怀抱予她最后一点温暖。

将她好不容易克服心结说出往事的无措打散,仿佛漂浮的心也安定了几分,她眼中恍惚,想去抱他,又忽然闻到一丝血气,一把推开他。

“你身上的伤……别乱动了。”

月色下他的脸色更苍白,容淮安轻轻哼了一声,谢明蕴才反应过来。

“你能走吗,我们该上去了。”

就算止住了血,他的伤口也必须尽快处理才是。

“好。”

容淮安懒懒朝她伸手,指尖交握,谢明蕴把他拉了起来。

山上很黑,两人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上去,台阶很高,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几乎整个人都由谢明蕴扶着。

长长的月光投射下来,企鹅裙似儿儿耳五久一司齐整理搜集照在相依偎的两道身影上,容淮安觉得越发头重脚轻,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又怕自己睡过去她太害怕,便打起精神和她开玩笑。

“阿蕴,你说咱们今晚要是上不去寒鸣寺,紫衣回去又乱传话,你三姐会不会真以为,我救了你后你太感动,以身相许我们私奔了?”

谢明蕴喘着气拉着他往前走,闻言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少说点话。”

明明身上有伤还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