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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子(31)+番外

侧耳细听,空气中仿佛有空灵之音。谢玄阳望着四周,左顾右看却分不清此音从何处传来。他知道这个声音不对劲,伴随着此音的高低起伏,他的匡和匙浮现出的光芒随之改变。

匡和匙并不会轻易如此,除非有极阴之物即将破阴门而出。极阴之物若是出世,定会引得人间大乱,疫病肆意,天灾降临,死伤无数,修仙界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样的灾祸千年前曾出现过一次,当时谢玄阳家族中人因此四处奔波,事务繁忙至极。

有人想让千年前的灾祸重演!谢玄阳惊得冒出冷汗。

“那里。”清霄捞着谢玄阳的腰就向一个方向袭去。与谢玄阳相比,他缩地成存之法娴熟很多,只是一瞬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乱坟岗。四周布满雾气,青色的磷火漂浮在空中,磷光映得雾气呈现出大片大片青蓝,诡异得很。

谢玄阳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突然踢到一块硬物。那物被踢得咕哩咕噜地翻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谢玄阳低头一看竟是人类的头骨!

再看周围,零零散散的有人骨堆叠成山,有些骨上还有着野兽啃咬的痕迹。

谢玄阳心觉怪异。他记得北辰这片地带并没有这么大的乱坟岗,近些年也无大量人死亡,怎么会如此多的人骨在此?瞧这数量怕是不止一城池的百姓。

“幻阵?”谢玄阳怀疑道,他转头询问身边的清霄,“你觉得呢?”

“不知。”清霄对阵法并不擅长,只是懂一些最为基础的东西而已,“不管如何,破了便是。”说着,清霄佩剑出鞘,就是劈去。

他的剑很霸道,所过之处万物尽毁。只听震耳欲聋的轰响,可怖的巨型剑痕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清霄的一剑不但劈散了迷雾,还将夜空中厚厚的云层都劈了开来,露出清澈的月光。

月光洒向地面,也照出了原本藏在迷雾背后的一行人,仔细看去竟是群骷髅穿着华衣。他们有的手持白色灵旗,有的手握祭刀。他们的脚下躺着许许多多的人,那些人显然是刚刚死去,他们的血沾在祭刀上,沿着祭刀繁复的镂空刀纹滑落,落到地上,更多的血从他们的身下蔓延开来。

那些人都是北辰的江湖人,谢玄阳在徳义山庄的宴席上见过他们,其中好几个都是他眼熟的脸,他们曾坐于同桌吃过酒。

岑家人拿他们下手了。

谢玄阳的目光扫过那群华衣骷髅,不,或者说是那群岑家人。他们的脸上有的还残留着些许皮肉,显然是岑家人的面孔。他们比先前交手的时候腐烂得更加厉害,谢玄阳不知他们变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他的视线定在了岑家骷髅中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孩童身上。这个孩童他认识,是他照顾过的岑家小七。他的身躯太完整了,在一群骷髅和流血的死人中鹤立鸡群。他穿着一身金丝梧桐叶纹的锦袍,头上扎着个可爱的巾包,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毫无威胁的孩子。

可是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比任何人、任何物都显得诡异千万倍。岑小七坐在岑家骷髅身后的骨山上,怀里抱着一颗人头,双脚悬空前后晃动着。他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看着地上的死人时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

见来人,岑家骷髅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扭动着他们的颈骨,将暴露着眼球的眼眶转了过去。谢玄阳似乎都能提到他们颈骨转动时发出“卡咋”的摩擦声。

他们的眼中显露出震惊,若是他们脸上的皮肉还在,若是他们还能控制面部表情,这群岑家人的脸上定满是恐惧——

他们看到了清霄造成的可怕剑痕。

岑家人不知此世中还有能造成如此剑痕的人。他们虽是尸人,但千年来却从未见过修士,也不知剑修为何物。他们以为谢玄阳一人的剑已经够可怖了,没想现又来了个清霄。

“遗风?”清霄看清岑小七的面孔,还以为遗风也从天衔宗来到了这里。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下一眼清霄就已确定此人绝不会是遗风。他们虽有着同一张脸,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遗风修道千年,行为举止中早就融入了不少道修的习惯。即使他一直是小童的身躯,性格中也残留着些许孩童的纯真,但旁人看他绝不会忽略他周身的玄意,将他当作普通的小童。

可这个岑家小童却是第一眼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孩童,若是在正常的场所见到他,听他嘻哈发笑也都会认为他是在玩闹。

“他的模样与遗风小师叔很像?”谢玄阳问道。

谢玄阳住在外门,与内门之人很少交流,仅在入宗时见过遗风小师叔一面,对他不是很熟悉。而清霄不同,遗风与清霄是师兄弟,虽各自所修之道有别,但毕竟相处千年,熟悉得很。

“嗯。”清霄点头。

“一模一样?”谢玄阳又问。

“一模一样。”清霄道。

谢玄阳闻言了然。他反手握剑,将剑出鞘,“万象盒,找到你了。”

这世间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若是有,那其中一个定不是人。

第26章

岑小七的确不是人,他有着可爱的孩童人形,本质却还是来自深渊的神器万象盒。

千年前的大灾祸不止乱了人间,还让负责生死轮回的地府忙碌了起来。死魂数量暴增,地府鬼差鬼兵大量调用,一时间恶灵深渊的看守也变得薄弱。万象盒正是在那时从地府中逃了出来。

但这一逃也让他器灵受伤,不得不暂失灵智。

失去灵智的万象盒从外表看连妇人的梳妆首饰盒的一半华丽精美都无。而世人又不知他是神器,只将他当作普普通通的木盒,随手扔到旮旮旯旯之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月,又或是一年。当他的灵智开始恢复时,他被一个小童捡回了家。这个小童姓岑,叫什么他早已记不清了,只知旁人都叫他野种。

那时的万象盒不能说话,不能使用能力,也无法让别人知道他有灵智,真真是个储存之物而已。但那岑小童却将他当作了灵物,每日与他讲话,每夜都将他抱在怀中熟睡。

他听到岑小童讲述自己如何找到食物;听到他羡慕他人,如何渴望有个朋友;听到他哭诉着,深夜低泣着想要爹娘。

万象盒不知欲,不知什么是渴望。他有灵,但却曾从未出过深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人类复杂的情绪让他又陌生又好奇。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在完全恢复灵智后,他还是静静地看着岑小童的生活。岑小童在严冬差点死去,他没有动,岑小童被欺辱成重伤,他也没有动。他要看看所谓的人类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会在沉默中背负着世间的恶意憋屈地死去吗?还是会压抑到最后,爆发出让他更为着迷的情绪,作出让他震撼的事?

万象盒知道,无论如何,这样死去的人类定会成为恶灵中的一员。他期待着,期待岑小童从最初的纯白坠入万年不得超生的深渊。倒是他就能在被鬼差抓回之时将岑小童一起带走了,让他们两在深渊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