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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子(148)+番外

柳周以前有多喜欢他母亲的笑,这个时候他就有多恐惧。族学中学的是杀戮,但无论谁学会了杀戮在亲眼看到眼前这个虐杀场面时都会面临崩溃。

“周周,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饺子哟。”母亲笑道,她向柳周招招手,手上的刀还在滴血。

柳周只觉喉咙如针刺般涩痛,身体已是僵硬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的头脑中混乱一片,母亲婉声悦耳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在他的耳畔。柳周听不出其中的暖意,唯有阴森宛若厉鬼凄鸣。

“周周。”母亲喊着他,见他毫无反应,脸上的爱宠之色顿时狰狞扭曲,“周周!你为什么不过来?!过来!”

柳周这才惊醒,骇得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的背部已被冷汗打湿,“娘……”

“过来!”母亲的声音温柔不复,满满的杀意,“你不听娘的话了是不是?过来!”

柳周止不住地颤抖着,“娘…为什么?为什么…杀了爹?”

“他不听话!”母亲道,她恶狠狠地瞪着柳周,“你也和他一样不听话了是不是?”

说着她提着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她的鞋上浸透了父亲流出的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她道,“你和他一样觉得我没用,要背叛我去找其他人了是不是?!”

她的双眼已被黑色侵占,分不出眼白目瞳。

柳周的母亲原本是族中修为高深的大美人,却是在一次任务中伤了丹田,毁了经脉,修为毁于一旦,就算不再接下任务在家中相夫教子都得按时服药。

天之骄子一夜间变成废人,与打入地狱无异。心魔入体,他的母亲开始被影响得整天疑神疑鬼,心智越发不稳。

“不是…不是的!”柳周反驳道,“我、我爹…都没背叛你!爹每日出去都是为你找药!”

但母亲已经听不见了,她满心都是最亲近的两人背叛了自己,提着刀就冲向柳周。

柳周条件反射地翻身一闪,摔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躲开了母亲的刀。他失声道,“娘——!”

“去死去死去死!”母亲尖叫着。

“娘!”柳周狼狈地躲闪着母亲的刀。母亲虽没了修为,但她的刀法却还在,柳周又不敢用魔气与之动手。母亲的身体已承受不了魔气,若是碰上必死无疑。

柳周一个不慎就被她砍中,刀口就擦过他的脖子,差一点就将他的头给砍下。母亲抬手又要接上一刀,柳周嘶声道,“娘!爹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母亲的手一顿,刀锋与柳周的鼻尖只距半寸,“阿原……”

阿原,柳周的母亲最喜欢这么称呼他父亲。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阿原...阿原…阿原你在哪儿啊?”

“死了,他死了!”柳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对,他、他…死了。”母亲手上的刀“铛”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痛苦地捂住脸,“他死了,我、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阿原…阿原…阿原…我在做什么?杀了阿原,还要杀儿子。”

她压抑地低吼着,忽然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全都是血,“血、血啊!…阿原的血!都是阿原的血!”

泪水奔涌而出,混着血将她的脸弄得一塌糊涂。

“阿原的血!儿子的血!啊——!”她放声大哭着,尖叫着,一会儿哭一会儿大笑,“哈哈,杀!杀!杀!杀光了就能一直一直陪我了!”

“不!不!我已经杀了阿原,不能再杀周周!”

“杀了!都杀了!”

“不!不能杀!”

她的人像是分成了两半,左手抓着右手,一会儿杀一会儿不杀。她已经疯了,亲手杀了最爱之人又伤了亲骨肉,她的心魔更深。她崩溃地哭喊着,努力想要维持住仅存的理智,哭着向柳周大喊道,“周周,周周!杀了我!”

她忍不住想要杀了柳周,就算忍得住也不想活下去。她亲手杀了相濡以沫的男人,还当着儿子的面将他剁成了肉泥。犯下这种恶行,她哪里再有脸面活下去。

柳周瞪大着眼,惊恐地看着她,泪涌而出。他泣声地颤抖道,“不…我……”

“杀了我!周周,杀了我!不杀我,你会死!”母亲嘶吼道,“周周,娘求你了,求求你杀了我!”

她的理智已快支撑不住,她拼尽全力地将自己的手按在地上,十指死死抠住地面,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但饶是这样她也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周周!”她用上最后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喊道,“杀了我!”

下一刻她的理智尽失,彻底化作疯魔的怪物,泪流满面的柳周也将刀送进了她的胸前。

“柳周!你——!”与此同时察觉到动静的族人终于到了,恰好撞上他杀母的一幕。

之后的事情或是在族人眼中背上杀母杀父的恶名,或是差点被赶出族去,柳周已是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亲手杀了母亲,他的心魔一次一次地重复着父死,杀母的一幕幕,一次次将他心底那已化脓的伤口撕裂,不断让他回到那时,无数次地重复着痛苦。

心智沉浸在心魔之中,柳周的身体和本能将面前的清霄当成让他经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拼尽全力也要将人杀去。

清霄与柳周缠斗之时,另一边谢玄阳已深入了凤鸾宫中。凤鸾宫乃是皇后的宫殿,于太|祖在位时为其皇后建成,虽说此后已又经历过几任皇后的居住,但此宫中仍然还留有仙家的痕迹。若是放在平时,谢玄阳定有兴趣停下来观研几番,但现在却不是时候,他须脚步不停地向魔气源头赶去。

凤鸾宫已被魔气充斥,到处都浓郁得可怕,很难分辨出魔源的位置,而且作为后宫主殿之一它的占地颇大,要一点一点地找过去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谢玄阳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他按着自己的直觉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若是放到平时,他定然是要手上掐算几番,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父亲太|祖皇后在这殿里留了什么东西,挡住了天机,掐算根本算不出什么。谢玄阳又不能按照常理来推算,这魔气是属于他爹的,常理搁在他爹身上根本没用,这厮向来想到什么做什么,偏偏又因为打得仗太多,熟用兵法,习惯性地就会用上兵法给人挖个坑,稍有不慎就让人栽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谢玄阳要是按推算来找,指不定就被他亲爹给坑了。掐算、推算都不行,他也就只能跟着直觉走了。

好在谢玄阳一向运气不错,挑的方向正好撞对,往里走了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面墙,源源不断的魔气正是从此墙上的缝隙中溢出。谢玄阳不过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墙是个暗门,打开暗门的机关就是墙上悬着的剑托。

他伸手按在剑托上摸索一圈,果不其然在剑托的下方找到了个活口,也不知道要放什么东西进去。谢玄阳又用手指探了探,突然摸到了小小细密的锯齿,他眉头一挑险些笑出了声。拥有这种有着特殊规律锯齿的东西在他家中有不知道多少个,里面要塞的东西他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