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你是在等我吗？”
“我在等一个叫桑雪的人。”季俢摸了摸的脑袋，神色平和。
“桑雪……我可以帮你去找她的。”她可以让兄长，姑姑，太子表兄帮忙的。
“你找不到她的。”季俢伸着手接住落下来的花瓣：“你知道这叫什么花吗？”
“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她只知道牡丹芍药，梅兰竹菊。
“蓝花楹。”
…………
她翻遍了兄长的书房，逛遍了皇宫的藏书阁，终于看到了季俢所说的蓝花楹。
‘在绝望中等待爱情’这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到这片土地来的花卉，有着让人心碎的寓意，在绝望中等待……那也许并不会到来的爱情。
爱情是什么？她不知道。
怡红楼的翠儿说，爱情是有一个人能带着她离开那红尘是非哪怕是浪迹天涯她也欢欢喜喜。
姑姑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付出，两颗心的交融。
祖父祖母说，爱情是相守相伴走过匆匆年华，相伴到老。
那季俢等待的爱情是什么？也许……大概只是一个人，一个叫桑雪的女人，那个人也许就是他的爱情。
“你和桑雪很像，我是说你们的性子。”有的时候季俢会谈起桑雪，只是很少的时候。
“只有性子像吗？”
“嗯……”季俢喜欢站在蓝花楹树下，身体挺得笔直：“她很聪明也很厉害，不到十岁的时候便有了才女的名声，她在外人面前是真正的名门贵女，在熟人面前就像你一样让人哭笑不得。”
就因为季俢的这一番话，京都的人们又有新的谈资，柳家嫡女柳青枫不知道为什么转了性儿了，不再遛狗咬人，不再遍天折腾，反倒是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每日读书习字，修琴棋书画练德容女工。柳家还特地请了大夫来瞧，请高僧来看，却愣是没弄出个究竟来。
柳青枫一天一天的长大，当她从一个矮小的顽童成长为名满京都的贵女，她用了八年，这八年里，季俢还是往日的模样，清雅温然，不见流光。
她喜欢每天坐在静园里听季俢念书，听他吹箫，听他说话。她喜欢看着他笑的无奈，笑的温和，她喜欢他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坐在蓝花楹树下，摸着脑袋给她讲千年前的故事。
“不能再这样抱你了，青枫已经长大了。”当季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总是笑嘻嘻地扯着他的衣袖：“为什么不可以呢？”
“因为青枫是大姑娘了，很快就可以嫁人了。”
“那我嫁给你啊，这样就好了嘛！”每当她说出这句话季俢总是会沉默地摸摸她的脑袋，看着满天的落花一言不发。
………………
她最后见到季俢是在一个黄昏洒满庭院的傍晚，季俢依旧站在花树下，在她推开院门的时候，他缓缓转过身来，正如多年前的初见。
“这道符纸是多年前薛大人交与我护身的，青枫要收好。”
“以后要……好好的，找一个……好……夫君。”
“每天都要笑的开心笑的快乐。”
“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要走了。”季俢看着她，神色依旧平静，好像不是在说着离别，只是在话着家常。
“你要去哪里？可不可以带上我。”
“不可以，那个地方不可以带你去。”季俢将手中的玉箫递到了她的手上：“这个玉箫的名字叫忘忧紫玉箫，我的名字叫……季俢，你……记住了吗？”相处了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季俢才告诉她，他的名字叫做……季俢……
“大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青枫叫我一声季俢好不好？”
‘季俢……’那柳青枫第一次唤季俢的名字，那应该是她说过最好听的话。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
“等你找到轮回符的时候，也许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真的吗？真的能再见吗？”真的找到轮回符就能再见了吗？
“真的……”
她亲眼看着季俢消失在树下，他一直在笑，笑的温和，就像是平时与她说话的模样。季俢消失在她的人生的，相伴着走过十年的人？鬼？彻彻底底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那一天晚上她一直坐在静园里，霜露沾衣，寒气入体，她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不怕冷不怕饿，坐在树下，等着那个人回来。
自那日之后，京都人们的谈资又换了一个，一向是名门贵女典范的柳家嫡女柳青枫沉迷修仙问道不可自拔。
到后来她因为嫁不出去，姑姑狠了狠心就把她指给了太子表哥，她占着太子妃的名分，过着道士一般的生活。好在姑父姑姑溺宠，表哥也不在意，她才能这般稀里糊涂的过这么多年。
柳青枫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其实，她早就知道的，季俢没有说谎，只要画出轮回符就能再见着他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压根儿就没有轮回符……她画不出来，自然就见不到他了……
跌跌撞撞地走回卧室，拿起放在枕间的紫玉箫……忘忧忘忧，真的能忘忧吗？
“哪里是要去什么地方，明明就是……魂飞魄散……对吧？骗子……季俢，你是个骗子……”你是个骗子……她偷偷地见到过他痛苦挣扎……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只是给了自己一个能走下去的念想。
季俢在绝望中等待着桑雪，她柳青枫在绝望中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我会给柳青枫一个happy ending 的！
……………………………………
季俢其实也算是一个重要人物？大概是……吧……
第47章
柳青枫跪坐在蒲团上, 有些红肿的双眼望着殿中的元始天尊像：“碎了的梦, 还可以重塑吗？你不是神吗，你不是仙吗？你们这些神仙不都是要渡世人的吗？你为什么就不渡一渡我，渡一渡他呢？”
没有人会回答她，也没有能回答她, 室内寂静无声。
无尘掌着灯走进内殿的时候，柳青枫已经靠在香案前睡着了，她睡的很不安稳, 眉头紧皱, 眼角还带着泪渍。
无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即便她在柳青枫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即便她是她的贴身丫鬟，她依旧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眼看着当年随心所欲的柳家大小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却无能为力。
殿中的元始天尊依旧目光平和地注视着内里的人，它渡不了世人, 也不会去渡世人……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渡自己。
……………………
这是一条幽长寂静的小巷, 鼻尖是萦绕不散的檀香, 安深深歪了歪脑袋, 眼前的场景十分熟悉, 现在……她应该是在做梦。上一次她在温宜大长公主和收了那个七百年的厉鬼之后也昏了过去, 当时就做了一个梦，好像就是这个地方。
她记得，顺着这条小巷一直走到尽头的话, 应该会有一座大宅子，宅子的门前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