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站起身来，漆黑的磨刀堂内亮起烛火，他看了一眼裴矩的面容，脸色不变的伸手：“石兄，请入座。”
裴矩也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宋缺对面的蒲团上，看着宋缺那似乎与多年前并无变化的容貌，微微叹息：“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们如今再见会是在这磨刀堂。”
他也看到了磨刀堂内一块石壁上刻着的那一个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字，那些人都是宋缺成为大宗师路上的磨刀石，踏脚石。
宋缺静静的看着裴矩，没有说话。
裴矩不再感叹那些无用的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宋兄，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裴矩，出身闻喜裴家。年幼时拜师花间派宗主，化名石之轩行走江湖。当初与宋兄一见如故，却未能以真面目相交，实在遗憾。”
宋缺同样出身门阀世家，明白裴矩为何要用化名行走江湖，就像他曾经身为宋阀少主，虽然在江湖上名气极大，依旧不能随便行走江湖，处处要顾虑自己背后的宋阀。
“不必遗憾，与我相交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宋缺淡淡的道，“而且你并未借此接近我做些什么。”
曾经年轻的宋缺和年轻的石之轩相交，或许一开始掺杂着不纯的心思，但从头到尾，石之轩都没有利用宋缺做过什么，没有利用的交情，自然不会让宋缺介意他的隐瞒。
裴矩笑了笑，他其实认出宋缺后是打着拉拢宋阀的主意，不过这么多年来，一直没用上罢了。而这样，倒也显得两人之前的交情是真诚的。
裴矩说道：“我如今来，你也知道我的来意吧？”
宋缺微微颔首。
如今大隋如日中天，宋阀虽然偏居岭南，但也时刻关注着大隋，自然清楚隋帝杨坚派裴矩来平定岭南一事。
而今日裴矩拜访宋府，宋智也是全程汇报的。
裴矩道：“我如今已经要破碎虚空而去，只是一直放不下家族，所以苦苦压制。当初我投入杨坚麾下，只为裴氏家族更上一层楼，却不曾想杨坚过河拆桥得太快，如今处处打压世家门阀，裴家处境不妙。杨坚派我来岭南，竟只给我三千军士……”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我裴家决定支持晋王杨广，希望这次押注能成功，否则，就只能……”
他抬眸看向宋缺，神色认真的道：“如今宋阀在岭南虽然势力庞大，但说句实在话，宋阀暂时还无法与大隋相抗，倒不如暂时低调发展，待积蓄力量后再掀翻大隋的统治。”
刚才还沉浸在裴矩说他快要破碎虚空的震惊中的宋缺，回过神来又听到裴矩这番话，不禁皱紧眉头，“你是劝我归降大隋？”
裴矩摇了摇头：“杨坚如此待我裴家，我岂会真让他统一中原？只是让你表个态，名义上臣服，你宋阀照样是岭南的土皇帝，连朝见都不用，毕竟杨坚还是不敢触怒一位大宗师的。不过若是宋阀坚持不臣服，只怕杨坚在统一其他地方后会派大军围剿，你固然不惧，可宋阀却会被拖入泥潭，难以发展起来……”
裴矩细细的将名义上臣服大隋对宋阀的好处一一道来，他也没忽悠宋缺，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他也真对大隋没安什么好心，这个法子也确实对宋阀有利，顶多丢点面子。
宋缺也不是傻瓜，他心里一琢磨，觉得裴矩说的确实有理，就是杨坚的鲜卑族血统令他厌恶，有些不乐意。
但他想到如今天下的局势和岭南宋阀的情况，还是答应了：“可以。不过我需要明日与宋阀其他人商议一番。”
虽然宋缺身为阀主大权在握，但投降大隋这种大事，他也不可能一言而决，总要与宋阀其他人商议。
不过宋缺威势权力极大，他同意了基本也就是宋阀同意了。
裴矩又跟宋缺聊起了如今的天下大势，帮宋阀出谋划策该怎么偷偷摸摸的挖大隋墙角。
听得宋缺看向裴矩的眼神都有点怪异了：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魔君！
两人一直畅谈到天色蒙蒙亮才停下，裴矩是由宋缺亲自送下磨刀堂的。
宋智撞见被宋缺亲自送下来的裴矩，顿时一脸惊愕：“兄长！裴大人！你们……”啥时候见面的啊？
为什么感觉一夜过去我好像错过了什么好几年！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束了。^_^
本来想让宋缺发现裴矩马甲的，后来觉得裴矩主动掉马更有诚♂意。
☆、01-39
第39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裴矩在宋府一等，就等了三日才等来宋阀的投降书, 不过对于宋缺的延期他表示理解, 这几日在宋府的日子他跟宋家人接触后深刻了解到宋阀对汉人血统的看重, 而隋帝杨坚拥有鲜卑族血统。
宋缺将书信交给裴矩, 叹道：“让裴兄久等了。”
裴矩接下书信，微微一笑，道：“宋兄既然选择支持裴某，那裴某也送宋兄一份大礼！”
宋缺诧异的目光看向裴矩，裴矩却只神秘的笑了笑，保持沉默。
……
裴矩离开宋府时，宋缺带着自己弟弟宋智和族弟宋鲁一起送他离开。
分别时, 宋缺手里捏着一枚造型奇特的令牌, 看着裴矩的目光有点复杂：“裴兄, 今日一别，便不知何日能再见，还望裴兄珍重！”
裴矩瞥了一眼那枚令牌，微笑道：“宋兄留步。”
裴矩率领那两千多军士班师回京, 在隋帝杨坚正欲问罪他不战而逃时, 献上宋阀的臣服书信。
当即杨坚看完后高兴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赞赏裴矩办事漂亮，可也就是个口头表扬，然后再来点物质奖励，真正实际点的奖励根本没有。
反倒是口头表示臣服的宋缺被杨坚下旨封为镇南公，就连宋阀未派一人来朝见，杨坚也忍了下来, 假装不知道这事，欢欢喜喜的派人将封公圣旨和各种赏赐千里迢迢的送往岭南宋阀。
裴矩事后也不觉得杨坚对他这么忽视有什么奇怪的，一开始杨坚就是想让他在岭南吃败仗好借机发作，偏偏他不光没有开战就劝降了宋阀，还让宋阀如今成了动也动不得只能好好安抚的镇南公府，别看杨坚之前表现得那么高兴，实际上心里应该快要气死了。
只是让他心寒的是晋王杨广的表现，当初他率领三千军士前往岭南时，杨广只是冷淡的表示让他好好努力，现在他立功回来，隋帝杨坚没有表示，晋王杨广为了保持隋帝的宠爱竟然也对他不闻不问。
这让裴矩对晋王杨广将来登基后的生活半点不抱希望了，现在还没做太子呢，就能为了讨他父皇喜欢对归属于自己的臣子冷漠无情，日后登基做皇帝了难道还会念所谓旧情不成？
于是裴矩想要放弃支持晋王杨广，转而支持其他皇子，可裴家其他人不同意，因为如今隋帝杨坚和独孤皇后厌弃太子杨勇宠爱晋王杨广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不光是裴家，很多其他人都暗中站队到杨广身后。这也是杨广对裴家重视不如以往的原因。
裴家其他人不愿重新站队，裴矩也无法强逼，毕竟他又不是裴氏族长。只能无奈的在大隋多布置些暗子。
他看着众人环绕意气风发的晋王杨广，心中叹息：“我能停留的时间不长了，只能寄希望于……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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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去秋来。
太子杨勇奢靡无度，屡次违制，又贪恋美色，宠妾灭妻，隋帝杨坚和独孤皇后皆为厌弃，并太子杨勇对他们多有抱怨，心怀不满，似有谋逆之意。
隋帝杨坚废太子杨勇为庶人，转而立晋王杨广为皇太子。
在那些站队晋王的人欢喜庆祝的时候，裴矩却仿佛看到了裴家的不幸。只可惜他即将离开，便是再忧心放不下也是无可奈何。
裴矩安排好裴家后路，便决定以石之轩的身份破碎虚空离开此方世界了。
他前往岭南暗中见了宋缺一面：“宋兄，我此去可能再无归日，但破碎虚空乃此界武道巅峰，吾辈习武之人追求的就是这一刻。只望我去后，宋兄能力所能及之时照顾一下裴家，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