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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记(96)+番外

是以他才有些疑惑。

襄荷却未多想,举起那本书,献宝似的道:“我的名字就是取自这里哦~”

谢兰衣愣了下,思索片刻,随即唇边绽出一丝轻笑。

可惜忙着翻书的襄荷没看到他的笑,她翻开书页,没有从头看起,而是快速地翻过前面,直翻到《闲居赋》这篇时才停下。

她举起书,高兴地道:“就是这篇,我的名字就是取自这篇!”

她一目十行地扫过书页,待看到自己要找的那句后便道:“就是这句,堇荠甘旨,蓼荾芬芳,襄荷依阴,时藿向阳——咦?”

她忽地瞪大了眼睛。

“蘘荷依阴,时藿向阳,绿葵含露,白薤负霜。”谢兰衣极顺畅地接道。

“你的名字,嗯?”他又挑了挑眉,问道。

耳边听着谢兰衣虽沙哑但十分清晰的念诵之声,襄荷傻眼地看着手中的书,“蘘荷?不是襄荷?明明是襄荷,怎么会是蘘荷?”

襄,蘘,字形极相似,只除了一个没草头儿,一个有草头儿。

且读音也全不相同,襄,音同香,阴平;蘘,音同瓤,阳平。

襄荷看了半晌,最终确定自己没看错,书上清清楚楚印着“蘘”字,而不是“襄”字。

“我家那本明明写的是襄……”襄荷欲哭无泪地道。

兰家的书不多,尤其是在襄荷刚出生时,那时兰郎中刚从北地卸甲归田,哪里有什么书。只是为了给女儿取个好听的名字,兰郎中便跟村里唯一一个秀才,也就是宁霜的爹宁秀才买了本书,想要从书中找出个好名字来。宁秀才卖给他的那本书,便是《潘黄门集》。兰郎中几乎把这本书翻烂,终于挑出“襄荷”二字,他不解其意,只觉得自个儿闺女就是襄城一朵娇嫩嫩的荷花,因而对这个名字满意之极。

襄荷自小听老爹跟自己炫耀,说他给自己取了个好名字,因此自然知道这本书,也无数次翻阅过,可家里的那本上面,写的明明是“襄荷”!

虽然她以前也疑惑过,不知道“襄荷”是什么植物,但想着书上既然那样写,那或许就是一种不常见的植物,她不知道也是正常。可若不是“襄荷”而是“蘘荷”的话,蘘荷,不就是阳荷么?兰家院子里就种着呢!

“书籍传抄之中多有讹误,将蘘字写作襄字,也是正常。”谢兰衣笑着道。

襄荷哀嚎了一声,随即用书捂住脸。

丢人了丢人了丢人了……

☆、72|4.03

叫了七年的名字居然是个错误,更可怕的是她还献宝似的指给谢兰衣看!襄荷觉得今天的黄历上肯定写着不宜出门,出门准倒霉!

想起方才他接下面一句时那顺畅的样子,她不由指指手中的《潘黄门集》,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读过这本?”

谢兰衣面色不动如山:“未读全集,只《闲居赋》略熟耳。”

襄荷的双颊瞬间鼓成了包子。

谢兰衣却笑盈盈的,一双威势十足的丹凤眼生生被他笑成了月牙。然后,他忽地伸出一根手指,准确无误地朝襄荷脸上戳去,正正戳中襄荷鼓成包子的脸颊。

“错有错着,”他一边戳,一边面不改色地说,“你的名字,很好听。”

虽然脸颊上的肉略肥略鼓了些,但襄荷还是十分清晰地感受到那根手指戳在自己皮肤上的触感,干燥,微凉,几乎能感觉到细腻的纹理,就像一颗天生天长的玉石。而在接触了她温热的脸颊后,指尖的那一点也逐渐染上温度,就像那玉被人的体温捂热了一般。

襄荷傻子似的愣半天,等反应过来时,脸颊上那根手指那在戳,戳,戳。

她双眼幽幽地望着他。

谢兰衣看她。

“你是在调戏我吗?”,襄荷幽幽地道。

戳个不停地手指停了一下,他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调戏?”

“不经我允许就戳我的脸,这是耍流氓!”襄荷愤愤。

“哦……”,谢兰衣恍然大悟般,手指收回了……一寸。随即,他一本正经地道:“那么,请允许我。”

襄荷瞠目,悲愤道:“我春天的时候就过七岁生日了!”

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清神马的,她一个穿过来的都懂,你一个土著好意思装不懂?

关键是——她又不是真是个七岁小孩!

被个貌美如花的美少年温柔戳脸什么的,灵魂年龄接近三十的襄荷表示,鸭梨山大qaq

“七岁不同席啊……”,他喃喃着说了句,随即眉一挑,“那是儒家的规矩。”言外之意,你我都不是儒家的,不用守这规矩。

襄荷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险些没上来。

好在他很快又接了句:“不过,你不喜,我就不戳。”说罢乖乖地收回作孽的手指,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恋恋不舍。

手指收回的一刹那,襄荷差点没节操地说出“我喜欢”,好在理智尚存,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嘴巴,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手从眼前远离,然后乖顺地伏在主人的双腿之上。

不过这么一打岔,襄荷是彻底忘记弄错名字的那点小尴尬了。她努力想要控制发烫的脸颊,将目光转移到书架上,准备趁这最后一点时间念点书。

谢兰衣却又开口了,他微微笑着:“说起来,我们两人的名字,皆是讹误而来啊……”

襄荷拿书的手一个不稳,书差点没掉下去。

她赶紧抓紧书,随即望向他。

他也正望着她,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嗯,好巧。”她说道,再没有一点尴尬,反而如他一般将眼睛弯成了月牙,重复了下他方才的话,“不过,好在错有错着。”

谢兰衣轻笑点头。

最终,这日下午两人也没读成书。只剩一点时间,谢兰衣让万安去苟院长那里借了张琴,重新蒙上白绫,为襄荷盲弹了一曲《猗兰操》。

琴声响起,即便蒙了眼,也娴熟地仿佛亲视,流畅的琴音水银泻地般落满一室。

襄荷虽不懂琴,却也听出,这曲并不如何哀怨凄婉,不仅不哀怨,反而有种隐逸旷达之感。仿佛幽幽空谷中,兰草无人自芳,自生自长,自开自落,与人无尤,与天无尤。

一曲既罢,襄荷将困惑说了,谢兰衣手拂过琴弦,笑着说了句:“琴音亦心音。”

又道:“父亲的琴声的确哀怨,只是琴曲如何,终究还要看抚琴之人。同一曲《猗兰操》,孔作意谓伤不逢时,韩作却是豁达旷逸。”

“琴曲如何,端看抚琴之人心境如何。”

襄荷听地半懂不懂,但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与他父亲心境不同,他父亲所哀怨的那些,他却已不在乎了。

也是,一个幽囚深宫,一个深山避世,虽有相同,却又何其不同。

避世虽也是无奈,但显然,谢兰衣安之如怡。

这样就好。

襄荷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临走道别时,谢兰衣忽又问了一句。

“那飞天木鹞,你想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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