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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4)+番外

一边的荀君晖已经看的呆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小鬼,记住,做人要有骨气,谁欺负了你,你就要打回去。要打,就要狠狠地打,打到她见到你就怕,再不敢招惹你为止。”荀卿染一边喘气,一边教导这个被虐儿童。

小君晖转身跑开,荀卿染以为他是怕了,有些皱眉,却见他从花坛边费力地抱了块大石来,就要往那婆子身上砸。荀卿染乍舌,这孩子怨气不小,看来是被虐待的狠了。她不想弄出人命,忙抢过石块,把棒槌交给小男孩。

“小鬼,我看好你,够狠。不过,可不要随便弄出人命来。诺,用这个。”

小男孩接过棒槌,那婆子正颤颤巍巍要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小男孩。积威之下,小男孩有些瑟缩。荀卿染明白,他是还怕那婆子,便扶着他的手,朝婆子支撑身子的胳膊肘打了下去。婆子吃疼不过,惨呼出声,又趴在地上。小男孩打了一下,就不再用人帮,照着婆子的脸噼噼啪啪打了起来。

“看你还敢不敢打我,拿碳烫我,不给我饭吃,晚上不让我睡觉,给你洗臭脚丫子……”

小男孩只捡了婆子的脸打,一边打一边嘴里不停的数落婆子的虐待罪行。

这婆子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一开始还强嘴,慢慢吃疼不过,嘴上就软下来。

“你要向他求饶,他若答应,我们才停手。”荀卿染要婆子向荀君晖告饶。

婆子本是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货,听了荀卿染的话,果真求告起来。

小君晖也累的气喘吁吁,却不肯停手。婆子蜷在地上,嘴里不住告饶,因为一口牙几乎全被打掉了,说话漏风,十分可笑。小君晖脸上阴郁的神情不见了,大眼睛直冒光。

院外有脚步声赶过来,荀卿染便让小男孩住了手,拉了他的从旁边角门出了院子。

荀卿染凭着这些天来获得的信息,让小男孩引路,两人跑到了书房。荀大老爷正在和三老爷喝茶聊天。荀卿染让荀君晖露出身上的伤痕,述说那奶娘如何虐待。

荀君晖身上伤痕新旧交替,竟然还有烫伤。荀三老爷震惊,荀大老爷震怒,方氏闻讯赶来。

方氏看了荀君晖的伤痕,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哭道:“我的儿,真真心疼死我了。那些黑心的种子这么欺负你,你受苦,怎么不来告诉我。”一边叫丫头,“拿最好的药膏来,快给小少爷抹上。”又把荀君晖身边的人都叫过来呵斥,“丧了良心的奴才秧子,我就这么个小儿子,一心指望他好。我事忙,千嘱咐万嘱咐你们照顾他。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随便你们支钱支物。你们背着老爷和我,就这样昧心欺主,通通打了板子撵出去。”

最后方氏跪下向荀大老爷请罪,“都是妾身无能,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的什么似地,只知道把钱任由晖儿用,平时也常问他,缺少什么,身边人可有不妥,这孩子什么也不说。妾身被蒙蔽至此,请老爷责罚。”

这么说着,还怕人不信,让管事的拿了账本来。原来荀君晖的开销单独有一本帐,荀君晖身上穿戴的,确实都是最上一等的。他这帐上的开销,竟和方氏的持平。荀大老爷看完,就说小孩子家,太过奢靡,要俭省等语。

方氏这一番做作,消了荀大老爷心中疑虑,一边的三老爷皱眉沉思,默然不语。

奶妈自然是被撵出去了,下人们也都罚过了。这天傍晚,方氏备了酒菜,再次向荀大老爷请罪。席间特意只让她贴身的一个丫头服侍,等酒到半酣,荀大老爷的眼睛只围着那丫头高挺的胸脯打转。方氏便笑着说:“这丫头模样粗笨,却是妾身仔细调教的,还懂的伺候人。妾身事忙,总有照顾不到之处,老爷如果看着她还顺眼,就让她去伺候老爷……”

荀大老爷心花怒放,已经把日间的事忘在脑后。偏方氏心里过意不去,又提起来,先自责,然后,就谈起了人伦孝道。

“奶妈虽然不好,却奶了他一场。有什么事,只告诉我,我自会处置。这两个孩子却不声不响将奶妈打个半死,实在有违人伦,哪里是咱们书香门第的少爷小姐该做的事。如果不早点管教,以后稍有不满,就打打杀杀的,那才是家门不幸。”

荀大老爷觉得方氏贤惠,识大体,就任由她去管教,自己带着丫头回房了。

当晚,荀卿染姐弟被关进柴房思过。

因为方氏特意关照,姐弟俩被关在花园后墙角的柴房。那时已经是深秋,柴房内漆黑一片,外面北风呼啸,落叶树枝被风吹到窗户上,声音十分瘆人。荀君晖单薄的小身子簌簌发抖。回想小孩身上斑驳的伤痕,荀卿染一阵心酸,一把将小君晖搂在怀里。

“姐姐,咱们做错了吗?”荀君晖伏在荀卿染怀里问。

第四章 蛰伏

不过是一天时间,荀卿染见识了方夫人的狠毒手段,和她在这个家中的影响力。这让荀卿染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处境。她非常不适应,不甘心。但是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得适应。

“我们做的当然没错。那时姐姐和你说的话也没错,你要记牢……不过,咱们现在……还击,也是要讲究策略的。阿晖,咱们先要学会忍,认清楚什么时候必须忍,什么时候则绝不能忍……”

荀卿染循循善诱,既是劝导荀君晖,也是在劝诫她自己。

荀卿染并不是崇尚暴力的人,今天痛打奶妈,不仅是一时义愤,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从小就被虐待的孩子,对施虐者的惧怕会压倒一切,还会对施虐者产生依赖的感情,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精神虐待绝对是比肉体毁灭更可怕的事,然而最可怕的是被虐者渐渐麻木,最后还会认为被虐的状态是理所当然。

荀卿染不能看着一个小孩在她眼前被毁掉。重症要下猛药,况且她当时就没敢奢望“上面的人”会给她机会,让她能慢慢帮荀君晖。所以用了这不是办法的办法,最直接地将奶妈打倒在地,让她向荀君晖求饶。

荀卿染回想起荀君晖颤巍巍举起的那块大石头,起初的犹豫,到后来奶妈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脸。荀卿染为荀君晖庆幸,这孩子性子很坚韧,受了这么多虐待,并没有在精神上被毁灭。有人一伸手帮忙,他就能奋起反击。荀卿染喜欢这样性格的小孩。

可是也不能矫正过枉。她希望荀君晖足够腹黑,能保护自己。腹黑并不可怕,可不能太阴郁狠辣了。那样,他自己也不会幸福快乐。

姐弟俩被关了一夜,在三老爷的干涉下,被放了出来。

荀卿染还付出了另外一份代价,她的奶妈被方夫人挑了个错给赶走了。仅仅几天的相处,荀卿染对奶妈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她感觉到这个奶妈对她是不错的,想必方氏也知道这一点,才赶走了她。

荀卿染感叹方氏手辣,这样做,无疑是在像她们姐弟,还有荀家的上上下下表明,她才是荀家真正的掌权者,顺她者昌,逆她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