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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美人(穿书)(74)+番外

她半仰躺着,望着枝头繁盛的海棠话,语气轻幽幽的,说道:“今日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罐子埋在卫煦的坟边吧,孤坟独墓几百年,他该是多寂寞啊。”

她的丈夫,一个人躺在那儿,没人去看他,也没人陪着,该得是多冷多孤独啊。

生同寝死同穴,他一直在等着,她却是忘了。

几百年啊,时光湮没了记忆,她早就忘了。

不过还好,在这最后,还是想起来了。

荀邺明白她的意思,抿着唇点头,“您放心,我记下了。”

“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柳丝丝道:“年轻的辈里,再没比你更稳妥的了。”

荀邺不语,柳丝丝一笑,也没再说话出声。

明苒端坐在凳椅上,低眉看着手中的帕子上的梅花绣纹。

她听到卫煦这个名字,脑子里头一个反应便是敬帝时期的那位卫丞相。

她对这个名字的印象格外深刻,倒不是因为他丞相的身份,也不是他自身的才能本事,而是那一段为时人后世都津津乐道的风流史。

卫煦出生于大衍的落魄世族卫府,顶起了整个门楣,自他那一辈后,卫家繁盛至今,现在的定北国公府,即卫莹他们一府便是传自他这一脉。

卫煦少年英才,三元及第,是朝政殿御笔钦点的状元郎。

四年高升,五年封相,稳步青云,就连娶的妻子也是旁人所不及,乃是敬帝最疼爱的亲妹妹朝陵长公主。

那时的卫府显赫非常,人人艳羡。

朝陵长公主十七岁嫁给卫煦,四十岁离世,在世二十三年,二人缱绻羡爱,鹣鲽情深,是时人最为乐道的恩爱夫妻。

卫煦与朝陵长公主琴瑟和鸣,夫妻将近二十来年,都说这感情做不得假,然而叫人没想到的是就在朝陵长公主逝世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卫煦就在离京不远的丰城养起了外室。

他将人护得很好,不愿接回京来,也不愿说道,就安置在那里,也没人知晓那外室到底长什么样。

猜测风尘名妓美貌无双的有,说是妖狐鬼魅勾人夺魄的也有,无一例外,都道他是被魑魅魍魉迷了心窍。

要不然怎么能叫大名鼎鼎的卫相临老还生出这般事来?

卫煦一共活了六十几岁,他的后半生尽数和一个不知名的外室纠缠在一起。

俨然不记得昔日恩爱的结发之妻。

甚至到最后临死了,都固执地不愿葬在卫家的陵园里,不愿葬在朝陵长公主的身边,反倒是埋身郊外,一滩青石垒坟,孤墓伶仃。

此般行径时人嘲讽,满朝不屑,连儿孙都为此离了心。

唯一欢喜的大概便是写话本子的书生,提笔蘸墨,描下一篇一篇的风流韵事,流传至今。

明苒回忆着看过的话本子,正正出神得厉害。

荀邺伸过手来,才缓过来,她抬起眼,原是柳丝丝招着手在叫她。

明苒起身走了两步,半蹲在躺椅旁。

柳丝丝歪着身子,笑着,眼角的细纹堆叠而起,她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微透着凉。

“好孩子,以后你就帮我好好照看着他,你知道的,做长辈的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明苒转头看向荀邺,很快又转了回来,抿着唇应了一声,“嗯。”

柳丝丝又嘱说了两句便精神不济,软靠在躺椅上,浑身无力。

明苒坐回小凳儿上,没人说话,周遭便只听得风吹树叶之声。

海棠树上落了一朵花,砸落在柳丝丝的已衣襟上,她循眼看向振翅起飞的鸟,慢挪着指尖捏住了那朵花。

卫煦最喜欢的便是海棠。

他的画作里,最多的总有这花儿,隐约记得当年她都瞧得腻了。

现下瞧着,却觉得也挺是好看的。

她荀朝陵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卫煦了。

他呵护了她一辈子,到死都还念着,他不葬在卫家,是因为荀朝陵死了,她却还活着。

为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她突然老了,她也能葬在旁边,他也还能往日一般陪着她。

他心心念念着,而她呢……

现在却连他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即使看着泛黄的画像,也想不起当年的模样。

甚至于还差点儿去了南江,再也不回来。

说不清心里是个滋味儿,只是觉得她自己都替卫煦不值得。

柳丝丝叹了一口气,轻哼起了薤露歌。

哼了很久,后来声音渐渐弱下来,直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她慢慢合上眼,隐约看见东风袅袅下,枝叶间的海棠红艳艳的,像极了他指尖替她涂抹的胭脂。

阿绾冲上前去,抓着扶手,低泣出声。

明苒猛地站直了身子,望向荀邺,却见他撩开衣袍,双膝跪下,王公公等人亦是跪地叩首。

明苒也跟着跪下,做了最后一个礼。荀

第54章

柳丝丝或者说荀朝陵, 在这个春末夏初, 清风绵绵的日子里,终究还是结束了她漫长的一生。

微扬着的唇角上还有未来得及散去的笑意。

明苒现下大概能猜到她的身份, 但同时又疑惑究竟为什么一个人会不老不死地活上几百年, 不过转念一想,她都能莫名其妙再世为人,这位朝陵长公主能活这么久,似乎也不算特别奇怪了。

柳丝丝的丧事按她的意思也不须得什么停灵发引来平白惹人注意,简简单单的葬在卫煦墓边便好。

王公公与阿绾各去准备了, 荀邺看着风平浪静的小湖面久久不语。

明苒拉了拉袖子, “陛下?”

荀邺触及到她视线, 轻轻笑道:“无事,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归宿, 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曾听她说起过往事, 她这一辈子试过无数自尽之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算是真真正正的求死不得。

直至今日方才是心愿得了, 得偿所愿了。

只是他有些疑惑, 前世到他离世,她都还好好活着,今生却莫名地不一样了。

荀邺又看了明苒一眼, 半垂下眼帘,这短暂的两辈子里,除此之外, 还有相差的便是她了。

依稀记得明家前世进宫的是明二。

这两者之间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荀邺微摇了摇头,一笑,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他又是笑又是摇头的,明苒不解,“陛下怎么了?”

荀邺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事情。”

“普通人的长生不死,倒不像是上天的馈赠,反像是惩罚。”

人人都有生老病死,只你一个异类,送走亲朋好友,送走父母双亲,几百年的时间,她该学的都学会了,能看得书都看完了,举目茫茫,连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道:“像是得了一种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缠着她,没有尽头。”

朝陵长公主莫名其妙长生不死的事情只有历代皇帝知晓,他们把这当成上天对大衍的垂爱,把她当成大衍的祥瑞。

但于她而言,这是惩处,是噩梦。

她常跟他说,她大概是上辈子种下了什么孽果,犯下了什么罪孽,才会几年偿还不完,非要留她个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