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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贤(192)+番外

许多贞节烈女,被贼匪侮辱后自感无言再存活于世,多半便自杀了。而没自杀又被救回来的,下场却多半还不如自杀。

旁人的冷眼流言,世俗的非议指责,甚而还有至亲之人的责难和迫害,所以许多女子被糟蹋后宁愿死,便是不想受那般痛苦。

曾有个书香世家的女子,也是被贼人糟蹋了,好不容易挣着一口气逃回来,结果,却是被其家族悄悄沉了湖。

渠家不至于像那个书香世家那般残忍,但若宜生和七月真被糟蹋了,他们心里也绝不可能没一点异样,况且,就算渠家人不在乎,外人却在乎地很。

宜生和七月今日这样回来,恐怕明天满京城就传开了关于她们的流言。

所以,渠家人一直忍着没问,直到似乎无话可说了,渠明夷才这般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宜生愣了下,旋即便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

她笑了笑:“哥哥你放心,三年前我和七月遇到的不是马匪,是被人救了。”

渠家人都愣了,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好奇地追问。

然而宜生却不开口了。

她望了望大门处,问道:“父亲还没回来么?这事……说来话长,还是等父亲回来一并说罢。”

她是没遇到马匪也没被糟蹋,但对渠家来说,她的遭遇……或许并不比遇到马匪好多少。

渠明夷便道:“你还不知道吧?红巾——当今登基后,父亲便辞了翰林院的差事,这些日子心里都有些……不畅快,每日便去寻访旧友,每每傍晚才回家。今儿也不知去了哪儿,派去的人也不知去哪儿找,只能多派人挨个儿地寻,所以怕是要回来地晚一些了。”

听到渠易崧在罗钰登基后便退出翰林院,宜生便心里一苦。

果然。

脸上却保持着镇定,说道:“无事,那便再等等吧。”

渠明夷也不再追问,一群人便只好等。

好在,渠易崧并未让他们等太久,还不到午饭时分,渠易崧就回来了。

渠易崧如今已年届七旬,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但他身体一直硬朗,宜生记得,三年前她最后一次见父亲时,他还每顿能用两碗饭,站着时依旧如松柏一般高大挺直,比普通老人矍铄健康许多。

然而,此时看着那个大步走向自己的老人,看着那明显瘦了许多,甚至连身材也矮小了些许的身影,宜生眼里瞬间漫上泪来。

“爹!”她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的二更~

感觉欠债越来越多的样子……明天又是该死的周一……我恨周一TAT

☆、第133章 8.14

渠易崧大步踏进花厅, 一向沉稳的步伐难得紊乱, 听到宜生唤他, 他浑身一震,沟壑纵横的脸上皮肉颤抖着,一行清泪流下, 哑着嗓子叫了声:“宜生。”

宜生再也忍不住, 冲上去双手紧紧抱住了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爹!”她哭喊着。

“哎。”渠易崧抚她的头发, 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渠明夷梁氏等人忙上来劝解父女俩,好一会儿才分别落座,宜生就坐在渠易崧旁边。

又是一番互道近况后,终于,渠易崧也问出了之前渠明夷的话。问话时,渠易崧的神情比渠明夷更紧张了数倍。

宜生看着父亲紧张的面孔, 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带笑, 试图让气氛放松一些。

“爹,您别紧张, 当年我们没有遇上马匪,其实我们是被人救了。”

渠易崧的神情陡然一松,但目光仍旧注视着宜生, 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宜生咬了下唇, 声音有些发紧:“救我和七月的,是一支义军。”

渠易崧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渠明夷却已经疑惑地问道:“义军?”

宜生点点头:“嗯, 义军。”

花厅里众人面面相觑。义军,如今说是义军,可事实上,不就是反贼?

当然,如今最大的一支“反贼”得了天下,红巾贼成了红巾军,其他“反贼”也跟着成了“义军”,但如今毕竟新帝初登基,京城的人们还需要一个接受和转变的时间,尤其是在渠家。

梁氏想起平日贵夫人们口中的反贼们,紧张地声音都颤了:“那、那些‘义军’,待妹妹怎么样?”

在梁氏,乃至京城几乎所有权贵女子心中,义军跟山贼马匪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山贼马匪顶多抢钱抢人甚至抢命,而义军抢的却是皇位,是天下。虽说目的不太一样,但总归都是匪。

一帮贼匪,“救”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结果会比落到马匪手里好多少么?

“嫂嫂放心,我很好。”宜生自然看出了梁氏的担忧,摇头安慰她,随即顿了顿,才道:

“救我的那支义军,是红巾军。”

“啪!”

渠易崧手中的茶杯陡然滑落到茶几上,倒没有碎,只是水撒了一茶几,茶杯还在滴溜溜地转。

宜生拿帕子擦了茶几上的水,捡起茶杯,又倒了一盏茶,正正地放到渠易崧手边。

渠易崧没有端茶杯,只是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宜生恍然不觉,收拾了茶几,将脏了的帕子叠起来放到一边,便开始娓娓说起过去三年的经历来。

“……红巾军起初只是一群被逼迫地家破人亡的可怜人,他们与普通义军和贼匪不同,红巾军纪律严明,虽是义军,却从不裹挟胁迫乡民,也未滥杀无辜。罗将军胸怀大志,他少年时遭受官府迫害,忍无可忍才揭竿而起,起事后,他不像其他诸路义军一般忙着称王称帝,便是因为他心怀的是天下,是万里河山的无数黎民百姓,而不是自己的功名霸业。”

“这几年,我随着红巾军辗转了许多地方,从漠北到琼州,看到许多以前在京城看不到的人和事。爹,您知道么?我曾路过一个州府,恰逢大旱,辖下数十乡镇几乎易子而食,然而朝廷却只拨下还不足救济一个乡镇的粮食,而那些粮食经过层层克扣,,最后真正用于救济灾民的,尚且不足一成。”

渠易崧眼睛一瞪,握紧了拳头想要说什么,宜生却打断了他的话。

“爹,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她微笑着,“我知道,您比谁都痛恨贪官污吏,可您也认为,百姓受苦,都是贪官污吏的错,皇帝只是被奸佞蒙骗了。”

“可是爹,我见到的并不是个例。”

“贪官污吏不是个例,受苦的百姓更是比比皆是,从漠北到琼州,百姓皆苦。而皇上真的那么无辜么?您觉得皇帝只是受了奸佞蒙骗,可为君者,明辨忠奸不也应该是本分么?况且不管天授帝还是之前的皇帝,爹,您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配得上称仁义,配得上称明智么?”

渠易崧呼吸有些急促,双拳都握紧了。

宜生却越说越顺,先前的那些担忧好似也跟着心里话的吐出而消散:“爹,小时候您教我和哥哥,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既然民为贵,那么当天下黎民皆在受苦时,这社稷和君王,还有必要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