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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春(159)

一般来讲,王公侯伯子弟中多出纨绔败类,像姜大老爷这般能自考为官的有爵之家子弟,实属凤毛麟角,因有姜大老爷做榜样,姜二老爷也在母亲的期盼中,拼着脖子读呀读考呀考,最终在举人学历上止了步,虽不如长兄厉害,但也是相当难得了。

逢春默默感慨,上天是公平的,姜大老爷脑瓜子灵光,然长相欠缺,姜二老爷生得绮年玉貌,然学识略薄。

二月初九,晴雪成婚。

逢春按照之前所言,这一日,又叫瑞云、小蝶、小鹤三人去喝喜酒,午间,待逢春和姜筠午睡之后,几个闲下来的丫头,在屋外的彩廊下低低磨牙。

小鸽轻声感慨道:“二奶奶待碧巧和晴雪两位姐姐真好啊,每人陪了九十九两银子不说,还赏了不少料子和首饰。”

这份嫁妆都能嫁个家底很不错的小家碧玉了,尤其给碧巧和晴雪所配的男人,都是颇利落能干的小伙子,两人的婆家在长公主府也颇有体面,奴才丫头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碧巧成亲时,小雁去喝了喜酒,这一回轮到晴雪成婚时,便换了瑞云过去,小雁倚坐在廊椅上,悄声嗔道:“你个小丫头,也是跟着二奶奶陪嫁过来的,早先更是在迎香院里伺候过,这里头的事,你难道还不清楚么?”那年二奶奶落水之后,记忆全失,原来服侍的两个大丫头翠浓和红玲,被老夫人直接发落罚离了内院,“自晴雪和碧巧两位姐姐被指派给了二奶奶,两人对二奶奶尽心又尽力,二奶奶自然会厚待一番。”

说来,小鸽和小雁被安排进内院后,一直都在迎香院伺候,那一段日子真是:“翠浓和红玲都是三太太的人,待五姑娘一惯不怎么上心,一昧地去讨好奉承七姑娘,哼,待我们这些小丫头,也是又苛刻又严厉,整日耀武扬威的骂咱们……”

想起旧日时光,从小丫头熬成大姑娘的小鸽,心中大是不忿:“好在换了晴雪和碧巧两位姐姐来,若跟来的还是翠浓和红玲……”

小雁嘴角微微泛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若还是她二人跟着陪嫁……”即意味着三太太的眼和手,还紧紧贴在二奶奶身边,毕竟红玲和翠浓两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三太太手里,待到大夫人整顿五姑娘的陪嫁丫头时,与三太太有点关联的小鹊和小蜻,也叫大夫人剔了出去,只有她和小鸽与三太太没什么干系,这才被留了下来,新补进来的小蝶和小鹤,更是从外头买来新调|教好的。

想起自己被提拔成大丫头时,二奶奶对自己说过的话,小雁再道:“咱们二奶奶是个和善人,只要咱们待二奶奶尽忠尽心,二奶奶也不会亏待咱们的……”伸手轻拧小鸽的圆脸颊,轻轻笑道,“你也不用羡慕碧巧和晴雪,等你到了年龄时,二奶奶也会替你细细打算的,现在,只要好好当差就成,咱们素日的一举一动,二奶奶都瞧在眼里呢。”

小鸽大力点头,笑着应道:“我知道。”二奶奶给晴雪和碧巧挑男人时,多上心呀,又是叫人打听,又是请二爷代为相看,在送嫁之时,更是出手阔绰,叫她们嫁得风风光光,还叫院子里的姐妹过去喝喜酒,真好。

“翠浓不是给了一个老财主当妾么,我年前回家探亲,我娘跟我说,那老财主已厌弃了她,把她赏给下头的管事了。”小鸽爆料着昔日顶头上司的近况,因翠浓颇有几分姿色,在被老夫人撵出内宅,命她自行婚嫁时,被她爹妈送给了一个好色的老财主为妾,换回了不少礼钱。

至于红玲,过得也不甚好,她配的那个男人,酗酒好赌,喝醉了赌输了常打婆娘,听说红玲有一回劝自己男人少喝少赌后,还被打流产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说起来,红玲这桩婚事,还是三太太亲自做主配的呢,她可真能糟践人。

小雁摸摸脸颊,叹道:“妾就是个物件儿,爷们不喜欢了,送人赏人也是常有的事,哪有当正头娘子好……”说着,眼神微微一凝,二奶奶嫁入长公主府后,因二爷既无妾室也无通房,这院里的彩霞和绿桑,仗着有一点美貌,不免动了歪心思,趁二奶奶不在时,在二爷跟前妖妖娆娆的乱晃,哪知二爷完全不开窍,这几年下来,二爷只守着二奶奶一个人,那俩丫头便也完全歇了爬床的心思,又常凑在二奶奶跟前卖乖讨好,心知肚明的二奶奶,待两人总是淡淡的,瑞云已和自己一道提了大丫鬟,和玲也常能进屋伺候,就她俩还被隔在屋子外头做活呢。

“小雁姐姐,你想什么呢?”小鸽比小雁年岁小,故以姐姐相称。

因和玲在侧,小雁不想直言唾弃彩霞和绿桑的为人,便随口回道:“在想七姑奶奶呢,她年前没照顾好逸少爷,叫逸少爷夭亡了,听说七姑爷一直冷着她,这都二月份了,也不知和好了没有?”

小鸽扁扁嘴,没有吭声,心里却道——七姑爷永远不和七姑奶奶和好才妙呢。

那一年初夏,七姑奶奶又到迎香院找茬,在自己捧盘献茶时,故意失手打翻茶盏,浇了自己半袖子热茶,七姑奶奶骂了自己半天不说,还对五姑娘说,这小丫头真是没规矩,就该打一顿长长记性,翠浓最是讨好七姑娘,不待五姑娘开口表态,就啪啪甩了自己响亮的八巴掌,自己心里委屈的要死,还得感谢七姑奶奶的恩典,快晚上时,五姑娘让小雁姐姐悄悄给了她一些药膏子抹伤处。

五姑娘出嫁之后,痴傻多年的五姑爷突然病愈,又待五姑娘宠爱有加,为着这茬事,七姑奶奶当真是嫉红了眼睛,七姑娘一向瞧不起五姑娘,小鸽只盼着,自家五姑娘以后能越过越好,如此一来,就能把七姑娘气得心肝肺全是疼的,只要七姑娘过得不痛快,她就比得了赏钱还痛快。

韩逸去岁十一月十三病夭,直到今年的二月十五,韩越才解除了逢瑶的禁足令。

二月十五这日,逢春和韩氏结伴去伽蓝寺,去取姜夫人供在佛前已满三个月的五块玉璧,其中三块是给韩氏的三个儿女,另外两块是给嫤姐儿和晏哥儿的,两人取了东西,又拜了一遍佛爷,赶在晌午前到了清平侯府,韩雅顺路回家看母亲,便邀同乘一车的逢春去娘家吃顿便饭。

逢春没什么犹豫,直接应了——反正逢瑶大概还在禁足中,又碍不着她什么事。

两人在韩府门口下车时,忽闻前面有两匹马哒哒哒地小跑过来,韩雅和逢春展目一瞧,只见来者正是韩越和随行小厮,不过须臾,行至韩家大门口的韩越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过来牵马的小厮后,便对韩雅和逢春抱拳行礼道:“大姐!五姨姐!”

逢春略还半礼,温声应道:“七妹夫。”

韩雅眉目温和,笑着问道:“二弟,怎的这会儿回来了?”

三人一边往大门里进,韩越一边与大伯家的大堂姐闲聊:“今日没什么要紧差事,回府陪母亲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