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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69)

作者: 云上君子/云在天空之上 阅读记录

可是这些事,殷果都不关心。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那一句话,竟就成了与殷子夜的永别。

我恨你,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不。

不,这不是我真正要说的……

不是……

齐牧在归程路上,已接连给沈闻若写了许多封信,告知他这个噩耗,并与他倾诉衷肠。

能懂齐牧的,余下之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沈闻若愕然之后,很难过。不仅是为自己感到的难过,更是为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主公齐牧,一个,是殷果。

而最无法接受的,应该会是殷果吧。

在齐军入城的当天,沈闻若才告诉殷果真相。

不是他非要如此残忍,在殷果以为即将能见到她最挂念的兄长之时,活生生地打破她的期盼。

他是实在不懂要如何开口。

才能不伤得那么重。

事实上,如何开口,都无法减轻那一份伤痛。

齐牧命人将殷子夜的骨灰先送去了沈府,让这一对兄妹得以最后一聚。

“哥哥——”

殷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只不过任性了一次……她只不过说了一次言不由衷的气话……上天,就一定要这般残忍地惩罚她吗?

连最后一面……最后一面,都再也见不到吗?

“哥哥……”殷果鼻头一酸,泪如雨下。

“果儿错了……果儿知错了……果儿再也不胡闹了……果儿以后都听哥哥的……好不好,哥哥你回来啊……”

“果儿以后都听话……果儿不骗你……哥哥,你回来……果儿不恨你……果儿一点都不恨你……”

“不恨……”

殷果跪坐在地,抱着那冷冰冰、硬邦邦的罐子,它没有殷子夜那笑容的温暖,没有殷子夜那目光的慈爱,没有殷子夜那语音的轻柔,没有殷子夜那手掌的厚实,没有殷子夜那虽瘦肉,却总是将他护在身后的身躯的坚韧。

它不是她的哥哥。

这世界上最不顾一切、最不求回报、最全心全意、最没有条件地爱着她的男人,不在了。

再没有人听她撒娇,再没有人溺爱地包容她种种坏习惯,再没有人……再没有人,能在任何时候,都成为她遮风避雨的港湾。

他不在了。

回来的,只有这个罐子。这个一句话都不会说的罐子。

殷果由嚎啕大哭,逐渐至低声乃至无声的啜泣哽咽,她的力气都没了,泪却还是干不了。

她是多么后悔。

当年,在侯府的门口,她挣脱沈闻若的手,回头奔向殷子夜,扑进他的怀里,不肯离去。

那时的殷子夜,温柔地哄着她,跟她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相见的机会,还很多。

她怎么就忘了,她的哥哥,一直都是个大骗子呢?

十年,她整整错失了十年。

☆、知其不可而为之

“果儿……”沈闻若轻轻地走了过来。

殷果怔怔地抱着罐子,没有反应。

沈闻若将一只匣子递到她面前,“这是子夜在远征出发前……让我转交给你的。子夜说,没能照顾好你……只能为你准备一点嫁妆,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许久,殷果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又慢慢地伸出手,接过匣子。

打开。

匣子不大。里面放的,多半是大大小小的银子,还有一些颇有些价值的小物件,像镯子、扳指、玉石等等。

殷果呆呆地看着。

忽然,她猛地将匣子摔到一边,匣子骨碌碌地滚了出去,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其中一只玉镯锵地碎成了几块。

“我不要这些!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哥哥!我只要哥哥回来!……”

殷果的嗓子已经有些语不成声了,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喊着,到后来,甚至只有嘴型,而听不到声音。

丧亲之痛,最是切肤入骨。

一旁看着的沈闻若,何尝不是心碎欲裂?

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了么?

知其不可而为之。

那便是他的决心。

沈闻若仰天长叹。

齐牧将殷子夜的骨灰风光下葬,并为他追赠谥号。殷子夜没有辜负殷氏一族,终是光耀门庭,令殷姓显赫于世。

远征东北所涉及的大小事宜,逐步尘埃落定。而齐牧,尚有一心事未了。

一日,他单独召来沈闻若。

“子夜的小妹,”现在提到这个名字,齐牧平静了许多,“可是在你府上?”

“正是。”

“尚未出嫁?”

“尚未出嫁。”

“嗯。”齐牧点头,半晌,道,“带她来见我。”

他很清楚,殷子夜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妹了吧。

不要紧。

你未做的事,我来替你做。你未尽的职责,我来替你尽。

“侯爷,这位就是殷子夜的小妹,殷果。”

沈闻若低沉的声音在厅堂里回响。

“奴婢见过侯爷。”

殷果跪伏在地,脸埋得很低。

齐牧面无表情地略一挥手,沈闻若会意地轻施一礼,无声退下。

无边的静谧,一时充斥了整座房屋。

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无比清晰。

良久,齐牧才沉声道,“抬起头来。”

殷果迟疑半晌,才缓缓抬首。

齐牧坐在主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严峻的神色不见一丝波澜起伏。

两人就这般无言地对望着。

“那是哥哥的东西吗?”殷果忽然开口。

齐牧一愣。

他低头往自己腰间看去,那正是当年,他送给殷子夜,并亲手为他戴上的钱币腰佩,上面刻着“福寿康宁”四个字,寓意去殃除凶、如意吉祥。

自那时起,殷子夜几乎时时佩戴,从不离身,直至他在齐牧怀中彻底变得冰冷,齐牧才从他身上,将之取了下来。

然后,自己戴上。

殷果也拿起了自己腰间的那枚腰佩,与齐牧的一模一样。

“侯爷,您愿意娶我吗?”

“……什么?”

“您愿意娶我吗?”

殷果澄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于是,比齐牧小二十五年的殷果,成为了他第九位妾侍。

谁的意见都算不上意见,对此事,齐牧一意孤行,殷果义无反顾。

殷果再度住进了侯府里。

十年过后,重游故地。

殷子夜的住所,人去楼空,守卫、仆人都撤走了,从外边看来,静悄悄的一片,毫无生气。

殷果怀抱着那个匣子,慢慢地走了进去,脚步很轻,像是怕会打扰到谁似的。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一应摆设简朴、素雅。殷子夜已经离开许久了,可全部的家具都近乎一尘不染,显是定期有人会来打扫清洁。一些生活用品,如茶壶、油灯、香炉、被褥,以及殷子夜时常翻阅使用的书籍、墨研,该放在什么地方,还是在什么地方,仿佛这里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喝口香茶,睡个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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