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生存游戏的生活玩家(19)

并没有任何脚步声,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巷子口毫无征兆地响起,裴兼的动作略微顿了顿,随即回过头。

雨并不算大,穿着白衣的青年撑着伞,站在巷子口,脸上挂着微妙的惊讶神色,从不远的地方略微低头看着她。

虽然青年人隐去了头顶的id——这是个杀手独有的技能——不过裴兼知道他是谁,毕竟早上她才刚刚见过,毕竟这个id她寻找了将近两年。

“月下明镜。”裴兼抖开手里的扇子,掩住下半张脸,眼角微弯,笑得平静温和,“真不是个好的重逢时机,不过半夜在这里晃荡,真是好兴致呢。杀手,月下明镜。”

月下明镜抿了抿形状秀美的嘴唇,语气淡淡的:“裴坊主兴致也不错。”

虽然裴兼满手是血,站在尸体旁边,怎么看都像是凶手的样子,不过她是游客,不可能伤害义子镇的人。所以即便是此时此刻,裴兼也很确信,不管谁在这里都会认为对方的嫌疑比自己要大很多。

更何况,从月下明镜身上,正飘过来不算很浓的、应该是没能洗干净的血腥味。

“我查看过了这三个人的id,和小鱼说的昨天夜里想要杀你弟弟的人一样。”裴兼用一种轻松惬意得几乎有点刻意的口吻地阐述着事实,“真巧啊,有人在和平区被杀,最初发现现场的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职业是能在和平区杀人的杀手。这位在现场的杀手还正巧隐去了自己的id,而这三位死者,又正好昨天差点杀死那位杀手的弟弟——我很难不通过一个简单地推测来下结论。”

她收起眼角的笑容地看着对方,然后用一种平日里聊天的口气问道:“所以说,月下明镜,是你杀了他们么?”

在天幕的微光下,月下明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即摇头:“不是。”

“你身上有血腥味。”裴兼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个否认而出现动摇,微微摇了摇手里巨大的扇子,“哪里来的?”

月下明镜眉尖微挑,鼻翼微微动了两下,似乎之前真的刚刚注意到身上有血腥味这件事:“大概是从哪里沾在衣服或者身上的。”

这要说是骗人的话,谎话说得也太粗糙了。裴兼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再次开口问道:“明镜,小七儿真的是你的弟弟么?”

这个毫无来由的问题让月下明镜迟疑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而后依然非常肯定地回答:“我和小七儿确实是兄弟。”

“是么。”裴兼的语调毫无起伏,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毫不上心的事情,而后迅速再度切换了话题,丝毫不给心理准备地问道,“一年之前,在西漠木河村,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着猝不及防的问题,人总是最容易在第一时间露出真实情绪。而接连转换的、彼此毫无关系的话题,更加容易让心里常有秘密的人露出紧张或者慌乱的迹象,要是心理素质再差一点,大概会因此直接露出马脚。

然而这一回裴兼至始至终都失策了,月下明镜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反应。相反的,他这一回明显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木河村?不,我没有去过……我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你说一年之前,我当时应该确实在西漠……对,我记得我当时在西漠,不过木河村……呃……抱歉,我不记得在西漠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大事,我也不记得我去过‘木河村’这个地方,真的完全没有印象。”

“这样么。”裴兼稍微弯了弯眼角,视线向下瞟到自己的扇面上。

暗粉的扇面上以粗犷的笔触画着一株妖妖娆娆的腊梅,斜上去的枝干上有一串花蕾含苞待放,即便在夜色中,那道明黄依然无比醒目。

【食谎扇】,是以谎言为养料的扇子。倘若听到谎言,腊梅就会短暂地开花,等谎言带来的养分消耗结束,才重新合上,等待下一次获得养料。这是裴兼锻造达到满级那天锻造出的特殊物品,和炼药满级得到的两颗起死回生丹一样绝无仅有,并且绝对可靠。

而这一刻,宽阔的扇面之上,没有一朵腊梅开了花。

不管听起来如何荒唐可笑,多么像是一个临时杜撰出来的拙劣谎言,可是这个男人,说的全部是真的。

很好。裴兼“啪”地一声合起了扇子,握着扇柄的指节因为无意识的用力而开始发白,而嘴角倒是勾起了一个灿烂而愉悦的笑容。很好,义子镇这件案子本来只是穿插在真正的任务之中的、打发时间以及用作借口用的闲事而已。她原本没有真的打算花多少心思。

而现在,这件事情本身,终于多了那么一点趣味性。

————

裴兼顶着已经开始瓢泼的大雨终于回到客栈的时候,发觉奚信已经快站在门口变成望夫……望老板石了。

雨水冰凉地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淌,她在看见站在客栈门口一脸焦虑的奚信的时候停下了步子,莫名觉得有些安慰和温暖。奚信的视力比她好,等裴兼再抬眼的时候,奚信已经冲到了她面前,拎着她的腰带把她扛到肩膀上,然后像一阵风一样迅速冲回了房间里面。

房间温度设定比外面暖和得多。奚信把裴兼放下来,呼出干燥装置吸收她衣服和头发上的水:“吓死我了,赶紧擦一擦,你才二十六级,不知道抗不扛得住一次感冒。”

“我是二十六级,不是出生二十六天。大剑圣,作为一个成年人,一次感冒我还是扛得住的。”裴兼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吓成这样?”

奚信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二十六级一个人乱跑,你到底知不知道死活?”

“我死了的话,你的卖身契不就解除了?反正你也一直不愿意留下来干活,那解除卖身契的话不是正好么?”裴兼盯着奚信还在滴水的发梢,莫名心情好了一点,“所以你到底担心我做什么?”

这句话听在奚信让他觉得难以言表地不舒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拎着毛巾一巴掌拍到裴兼脑袋上,顺手给她擦了擦头发:“别开口闭口要死要活的,你救了我妹妹,这是我应该还你的。”

裴兼脸被毛巾埋住了,闷笑了一声,正直过头偶尔也很有趣:“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觉得我会没有保命措施就一个人出就溜达?”

奚信手里一顿,这么想起来,以裴兼的狡猾程度……“唔,确实应该不会。”

“嗯,很显然,我的仇家也这么觉得。“裴兼笑容灿烂地回答。

奚信的脑子绕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所以……”

“我其实挺安全的。”裴兼愉快回答道,“所以不用带保命的东西啦!”

……不,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奚信想了一会儿,决定结束这个绕晕了他的话题,转而关注其他地方:“对了,你今天突然跑出去,是不是因为那个月下明镜的事情?”

唔?看来就算反应慢,想了一整天也想出了一点所以然。裴兼意兴阑珊地把披到肩膀上的颜色白得有些透明的长发拢了拢,喝着热茶暖和身子:“恩,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