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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月(91)+番外

以及他那句简单至极又陌生至极的话。

--我姓连,连珺初。

现在他就坐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岳如筝却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像个逃亡已久的罪犯,被人擒获后,没了脸面,却还苟活于世。

晚风萧萧,天边最后一抹斜阳余晖也落进了水色之中。连珺初看了她一眼,站起身道:"不要再坐在这里了。"

岳如筝没有起来,只是略微动了动双膝,反而将身子更贴紧了那株大树。

他侧过脸,用眼角余光睨着她,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候还在逞强?"他似是强忍着不满,压低了声音。

岳如筝的脸贴在粗糙的树干上,眼里酸涩难挡,心更是好像被人撕碎了一般。她深深呼吸了一下,颤声道:"对不起。"

连珺初的呼吸似是瞬间停息了一下,随即扭过脸,眼里笼着深深的沉寂。

"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他很快地说完了这句,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湖边。

水面的风吹起了素白的芦苇,起起伏伏,挡住了西沉的斜阳。一钩残月浅浅地挂在天际,渺远难寻。

连珺初独自对着碧波万顷的湖面站了片刻,转回身来到岳如筝身前,道:"起来。你得去找极乐谷的人要解药。"

岳如筝支起身子,抬了一下右臂,那种酸麻之感依旧存在。她慢慢抬起头,望着连珺初,他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神色冷淡。

"你走吧。"岳如筝低下头,完全没了力气。

他转过脸,正对着她,眼眸深处含着怒意。

"你真是打算在这里等死了是吗?刚才只是稍稍缓解一下,没有解药你那伤口根本不会好,明不明白?"连珺初素来的冷静似乎已经被岳如筝的固执给打败,甚至有点口不择言。

岳如筝忍着右臂的酸痛,强自坐直了身子,发狠道:"我就是不想回去!我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你也不用勉强自己来找我!"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连珺初冷笑,"我只是看看是什么人救了丹凤而已。"

"我救她,不是因为她来自七星岛!"岳如筝挣扎着站了起来,倚着树,边喘边道,"只不过是我讨厌极乐谷的人,所以才带她走了一程!"

连珺初紧抿了唇,盯了她一眼,才道:"我明白!"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她语气强硬,泪水却渐渐弥漫上来,只是硬生生地忍着。

连珺初在这时候居然不屑一顾地笑了笑:"你希望我立刻消失?"

"应该消失的是我!利用你的身份上了七星岛的是我,瞒着你闯进忘情阁的也是我!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骗子!"岳如筝苍白着脸,泪珠自脸颊一滴滴地滑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看到你,我就慌得找不到方向!"

连珺初看着她虚弱却又执拗的样子,不禁愤笑起来:"说到底,我就根本不应该再跟你见面是不是?岳如筝,你就希望我永远留在七星岛,永远不在你面前出现?!但你别搞错了,要不是你几次三番出手,我根本不会在意你如今在做些什么,更不会来找你!你既然不愿意看到我,就不要故作姿态去帮我的部下!你以为这是在赎罪吗?告诉你,我不需要!"

岳如筝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人,一时之间连眼泪都止住了。连珺初说完之后,也紧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若眼神也是兵刃,岳如筝觉得自己早就在他的目光中被刺得遍体鳞伤。

注视一阵之后,连珺初忽而转身就朝着来时之路快步走去。岳如筝背倚着大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止不住心酸悲凉。眼见他即将转过那一片的苇丛,她终于忍不住,撑着剑追了上去。

"小唐!"

"唐雁初!"

任由她怎么大声地喊,他都不肯停下脚步。岳如筝伤心至极,只觉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错,无论怎么弥补都是徒劳。

"连珺初!"她发泄似的将手中的孤芳剑狠狠掷向他身后。

浅粉的剑穗在暮色中飘飞,那柄剑重重地砸在了他身后的地上。他停下脚步,低着眼眸望着脚边的剑。

岳如筝走上一步,身形摇晃,脚步虚浮,脸上泪痕未干,唇边带着悲伤的笑。

"只有叫你一声连公子,你才会承认了是吗?"

连珺初没有回答,反是扬着俊秀的眉问道:"不是叫我走吗?为什么还叫我?"

岳如筝垂下眼帘,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人,把你带回印溪小筑,随后叫你那什么师兄师傅的,赶紧找极乐谷的人要解药。"

"我说过我不想再添乱……"

连珺初斜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受伤的缘由吧?"

岳如筝咬着唇,侧过脸不看他。

他上前轻踩落在地上的剑尾,勾起一踢,孤芳剑便飞向岳如筝手边。

"还自命为江湖人,连剑都不要了。"连珺初略带嘲讽地说着,转身就走。只是这次他的步伐比之前稍稍慢了一些,岳如筝迟疑了一会儿,远远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五四、幽怀难写今非昨

"墨离现在还留在庐州?"一直走在岳如筝前方的连珺初忽然问了一句。

岳如筝始终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亦未曾上前。她有气无力地边走边道:"应该是。我背丹凤出来之前,曾经回印溪小筑附近看了一下情形。极乐谷的人都守在庐州,要我们交出于师伯。"

连珺初的脚步缓了缓,似是很随意地问道:"极乐谷为什么要找于贺之?"

"不知道。"岳如筝走得吃力,原先只是右臂酸软,现在连双腿都渐渐麻木,勉强才能挪动脚步,心口也郁结难言,故此已没有精神再去思考他提出的问题。

连珺初听她说话声音轻弱,侧过脸朝后望了一眼:"你在这里等着。"

岳如筝的伤处此时虽已止血,但那种难以名状的晕眩一阵一阵侵袭而来,她想尽力忍住,至少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糟透了,为什么偏偏在他出现后变成这个样子,或许在他眼里,她岳如筝无非是以这脆弱来博得他的同情。

她不想欠他任何人情,之前的已经无法偿还,为何还要添上新账?

于是她很执着地摇头,故作自然地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不料话刚出口,她忽觉脚下一软,身子便朝前栽去。连珺初下意识地往她身前一挡,岳如筝的手心才一触及他的肩膀,便觉好似被无数尖针扎了一般,他也忽然回过神来,立即撤身一退。岳如筝收势不住,一下就摔倒在地,那手腕的伤处正撞在地面,痛得她冷汗直流。

连珺初怔了怔,低头看着她。此时他双袖短剑已经收回,袖子依旧空了半截,垂在身侧。

他默默地看了她片刻,低声道:"你自己起来。"

岳如筝强忍着痛,用左臂撑着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路边坐下。

她不知道他的肩下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碰也碰不得。自从听雨山庄重见连珺初之后,岳如筝便一直很不安。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像已经完全不是她所认识的唐雁初。从外至内,几乎再也找不出一点过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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