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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十里春(163)

双澄的神色有些不安,她低下头,垂着长长的睫毛,道:“跳下的时候被箭射中了……”但她很快又抬头紧张道:“可是早已好了,你不要担心。”

九郎看着她,想起了那支被生生拗断的带血的箭,心中钝痛。

他将她轻轻抱着,呼吸了几下,低声道:“伤在哪里?让我看看。”

双澄却红着脸推开他,小声道:“在背上,你不能看。”

九郎只好隔着衣服摸了摸她的后背,解释道:“只不过想看看伤得怎么样,又没有别的意思。”

她别过脸,道:“就是有了个伤疤,我自己摸得到。”

他心口堵塞地难受,因问道:“伤得那么重,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本是打算让元昌想办法将你先藏起来的……”

双澄摇摇头,意态寂寥,“那时候已经不想再有任何波折……凌香事先在繁塔外的林子安排了接应的人,我受着伤逃到那里,才将箭折断就昏了过去。他们带着我离开,等我醒来之时,已经远离了繁台。”她顿了顿,又道,“再后来,师傅也逃出生天,趁乱将我们送出了城……我因为背上的伤而一直东躲西藏,直至最后,听说你因为与乱党有关而被斥出了汴梁……”

她说到这里,声音便喑哑下去,头垂得更低。

九郎静坐了一会儿,温和道:“双澄,比起死在诏狱的申王,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

她内疚道:“可他是真的跟淮南王一伙,而你只是因为认识了我……”

“……但认识了你,我有过更快乐的时光。”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道,“我从未后悔过。”

双澄的眼里酸涩难当,她抬手揉着眼睛,泪水悄悄漫出。九郎正待为她拭去眼泪,忽觉脚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却见小白猫纵身一跃,跳到了双澄的腿上。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指它道:“不能与你相认的时候,我就跟它作伴。那时候就觉得,要是你见了,也会喜欢的。”

小白猫躺在她与他之间,用脑袋拱着她的膝盖,却对九郎有些排斥。

“它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双澄愣了愣,脸颊绯红,先前不肯说,九郎猜测道:“莫非是叫踏雪?”

她摇摇头,踌躇了一会儿,才用手指绕着小猫的尾巴,羞涩道:“我叫它阿容。”

******

关于小猫名字这件事,九郎当时虽然没说什么,后来却表示过不满。

那时双澄已经搬到了他的住处,除了简单的行李之外,随身带来的就是小猫了。他知道这是她孤独时候的寄托,便也对它好。可是小猫还是喜欢黏着双澄,对他态度倨傲。

“性子也很像你,对不熟的人都远离着。”双澄这样评价它。

他瞥瞥正赖在她身上的猫儿,不予应答。可能因为太黏双澄了,小猫就算是夜晚也不肯离开。

他与她正是最初同床,本就都青涩,热吻间一抬头,小白猫却站在床栏上,瞪着一双好奇懵懂的大眼睛望着他们。九郎不由尴尬,伸手便要赶走它。

小猫炸毛般朝他吼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蹿下了床头。

双澄吓了一跳,不顾自己已经脱掉了肚兜还想去追,九郎急忙按住她。

“难不成还要将它请回来在一旁看?”他微微愠恼,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狠心。”她嘟起嘴巴,却被九郎吻住了唇。蜻蜓点水似的吻逐渐蔓延热度,她软软地伏在他身上,让他吻遍全身。

……

没有什么能比灼热的交缠更让人沉迷其间,缠绵之后,九郎摸到了她后背的伤疤。双澄扭了扭身子,道:“别碰。”

“怎么了?”

“……感觉怪怪的。”她低下眉睫道。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搁在了自己的右腿上,道:“你会介意这吗?”

“从来不会!”双澄挺直了身子,认真道。

九郎抚了抚她额前的发缕,“那你身上的小小伤痕,又算得了什么?”

她趴在他心口搂住他的颈,像以前那样用毛茸茸的脑袋顶顶他,过了一会儿,小声道:“阿容,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抿唇笑了笑,扣住了她的手。

……

次日清晨,他还没完全醒,下意识地伸手将双澄揽在怀里。可没多久,感觉身上一沉,正待睁眼去看,双澄却蹬腿踢着被子,皱眉道:“阿容,下去!”

九郎尴尬地抓住她,道:“我又没压着你。”

“不是说你!”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从床上拎起白绒绒一物,原来是那小猫不知何时又溜进了屋子,正趴在被子上。这会儿它忽然被高高举起,不由得在半空中爪子乱挠,叫个不停。

“阿容!不听话就再也不喜欢你了。”她板着脸在小猫背上拍了一下,将它送下了床。

猫儿沮丧地抬头望着她,九郎也蹙起眉。“以前你叫它阿容也就罢了,现在我在你身边了,你还那样叫它,我听着别扭。”

双澄却顾自俯身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可是已经叫习惯了,再改名字我和它都会别扭啊。”

小猫阿容抬头瞅瞅九郎,喵的叫了一声,音调还转了个弯,似乎也很不乐意。

一个敌不过两个,自己的地位好像果然不高,他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

******

小小的宅院因为有了双澄变得活泛起来,她洗衣做饭养花弄草,原本清冷的小院很快增添了生机。只是杂役们叫她夫人,她还是不适应。出门去的时候,别人管她叫赵家娘子,她也会红着脸回来跟九郎说。

他揉揉她的发鬟,道:“你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你吗?”

“感觉好像变了个身份似的。”她勾住他的手指。

九郎却有一阵的出神,虽然已经住在了一起,但两人却并没有真正履行成婚仪式。淮南王谋反一事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五哥现在成了官家,也不可能将双澄等人的名字从乱党的名册上除去。

她至今还是隐姓埋名地生活在这里,不能被任何人发现真实身份。

想当初为了要正式迎娶她而与太后官家反目,然而经历重重风波之后,却还是没办法实现愿望。

久未与熙元帝联系的他,在那夜里思索了许久,终于写了一封书信,次日交予仆人叫他送去了汴梁。

他将此事告知了双澄,又解释道:“不管五哥是如何考量的,你留在我身边这件事还是得先让他知道,以免有人察觉后再从中作梗,到时候他也会觉得我有意隐瞒。”

“他不会将我抓起来吗?”双澄想起端王,还是有些不放心。

九郎道:“淮南王一党已经被剿灭,五哥现在正励精图治,你的存在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也没有必要再追着你不放。”他顿了顿,又道,“我在信中说了,若是有可能,请他为傅老将军父子说句话……也不需有意重查旧事,哪怕只要他流露出对傅家的惋惜之意,自然就会有臣子替他们鸣不平,到时候顺水推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