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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鸣(37)+番外

“那你为何不说是朔方人将你弄成残废?!”北胤王控制不住怒气,浓眉竖起,状如凶神。

听到这句话,凤羽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右手死死抓着床沿,竟想要强行坐起。但他浑身是伤,左臂更酸痛无力,仅仅依靠右臂的力量根本无法起身。北胤王见他挣扎着却连坐都坐不起,更是懊悔气愤郁结于心,长叹一声俯身过去便想将他扶起。

却不料凤羽猛地一甩右臂,竟将北胤王伸过来的手重重推开。

“你要干什么?!”北胤王愤然作色,一把扯开垂落于凤羽肩上的帘幔,吼声在屋中回响。

窗外忽然响起纷杂之声,紧接着屋门被人用力推开。北胤王回身一望,成群侍女簇拥着郡主急趋而来,一时间灯盏如星,明光四射。

叶姿胡乱披着殷红斗篷,长发垂在肩后,妆容消褪,满是疲惫。但一进屋见到趴在床沿,吃力喘息的凤羽,她便惊愕道:“怎么回事?!”

“凤盈,为何深夜不睡又来了这里?”北胤王沉声道。

叶姿紧攥着斗篷,快步奔至床前,蹲□看了看凤羽。他只以右手撑着床沿,咬着牙,额前发缕垂下,被汗水沾湿了大半。

她不禁伸手一摸,只觉他前额发烫,一时着急,竟回头生气道:“已经虚弱成这样,为什么还不让他休息?”

“为父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北胤王瞪着这个看起来与以前判若两人的女儿,心中更是气愤。

叶姿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只得道:“我听说父王深夜回来又去找凤羽问话,担心他,才过来看看。”

“好!那你说说,他咬定是自己摔伤了腿才变成这样,你作为姐姐信是不信?!”

叶姿不禁望了望凤羽,他侧伏在床边,脸容隐在暗影中,唯有肩背在不住发颤,想来是伤痛又袭,正在艰难忍耐。虽然她也一直对其残疾之事心存疑惑,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已早就明白这个少年的性情。

——他若是不想说的话,是任凭别人如何软硬兼施,都不会吐露一个字的。

叶姿扶着他的肩臂,让他重新躺好,随后缓缓站起,望着北胤王道:“父王,如果他不是摔伤的,又有什么理由不说实话呢?你已经几次三番问了这事,他始终不改变说法,您却还要逼迫他改口,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北胤王气极反笑,袍袖一挥:“你看他这个样子,横眉冷目的,分明是要与我怄气,才偏帮着朔方。”

叶姿蹙眉道:“不管到底是怎么伤的,您也看出他心里始终有郁气,那还要强行询问又有什么用?不仅得不到您要的答案,反而还加深裂痕。”

北胤王拧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自回京以来,他一心只在弄清凤羽为何残疾这事上,对凤盈未曾关注过,此时听她说了这些话,竟不由心生纳罕。

“凤盈……我在边疆时,曾听说你之前也受了伤,他们说你忘记了以前的事?”

叶姿一怔,低头道:“是。”

“你说话语气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北胤王由先前的暴怒焦灼渐渐冷静下来,盯着叶姿看了片刻,忽道,“你到底还记得些什么?”

“……差不多全忘记了。”叶姿觉得这样是万无一失的答案。

北胤王却还不肯罢休:“连为父也不记得了?那你又怎么记得凤羽?”

叶姿无奈,轻声道:“先前都不记得,现在见了,隐隐约约有些印象了。”

北胤王倒背着双手,在床边焦急地踱了几步,抬头望着她道:“以前教给你的剑术呢?难道连这也会忘记?”

——莫不是要叫我当场练剑?!叶姿背后一寒,忽听凤羽冷冷道:“这样的问话还要继续到几时?”

“你现在终于肯开口?”北胤王瞪着凤羽。

他紧紧闭上双目,厌恶道:“我该说的已经说完,再不想听人在耳边吵闹。”

“你是要赶为父出去?”北胤王脸色铁青,声音又大了起来。叶姿见状,急忙道:“父王,凤羽确实还很虚弱,心绪也难免不安宁。您先到外面休息片刻,等我与他好好说说,再给您答复,这样可好?”

北胤王其实也早在连番打击下不堪重负,只是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听了她的话,浩叹一声道:“既然这样,你留下,替我问他。”

说罢,转身快步出了房间,众侍女见状也只得跟随而去。待得她们踏出正屋,只听一声重响,北胤王已将大门紧扣。

******

屋内烛火高照,叶姿站在床前窒闷无比。她本已累极而睡,是福婶匆匆赶来叫她,说是王爷深夜归来后又去询问凤羽,似乎在屋中争吵,想请她过去劝解。没想到这一来,又将自己卷了进去。

曾几何时,她自己也与父亲冷战不休,最终是她依靠自己的苦学出了国,如同插上翅膀的小鸟,远远地飞离了令她倍感拘束的家。

而现在,这个执拗的少年即便是紧蹙着眉,也不发出一声,倒是像极了以前的她。

叶姿以长袖掩着手指,轻轻在他额上一拂,替他拂开了散落的发缕。继而又慢慢走到桌边,将还温热的汤药倒在青瓷碗中,端到了他床前。

“喏,他们连夜给你取来了药材,刚刚熬好的。那个药膏却还得花更多的时间,要明天才能制成。”她说着,俯身碰了碰他的手背。

凤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不在屋里了,干什么还这个样子?”叶姿叹了一声,见他还不肯睁眼,便将手伸到他颈后,一发力,竟将他强行托了起来。

凤羽痛得一蹙眉,急忙以右臂撑着床,眼里满是愠怒:“我自己可以起来!”

“还逞什么强?”她索性坐在床沿,正对着他,“噫!浑身冷汗,快将药喝了!”

“你也想让我说不是自己摔伤的?”凤羽冷冷瞥着她,摆出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叶姿哼了一声:“现在不跟你说这个,先喝药。”

他欲言又止,叶姿见他还故作骄矜,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作势要强行给他灌药。凤羽急得挣脱了她的掌控,斥道:“休要放肆!”

说罢,抢过她手中的碗,皱着眉一饮而尽。

叶姿在心中偷笑,没想到对付这少年最佳的手段便是有意接近。古人就是古人,连这小小的举动都能让他如此惊慌,或许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个来历不明又行为不端的女子吧。

看着他将药碗放到了床边小桌上,她便挺直了腰杆,端正神色道:“现在再来说刚才的事。你父亲发了狠,认定你不是自己摔坏了双腿,又将我关在屋里要我问话,你看怎么办?”

凤羽戒备森严地望着她:“什么意思?”

“你是打算死撑到底,坚持自己先前的说法?”叶姿直接问道。

他静默片刻,道:“我说出的话,是不会改的,也没有必要改。”

“……值得吗?”叶姿盘起右腿,以手撑着下颔望着他,“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你因为要与他怄气,所以不肯说真话?你要明白,如果这次不说,等两国之间签下停战和约,以后要再想反悔,可就是自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