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到了这儿，薛家人又能如何，只得俱都唯唯诺诺的推辞，寂宣倒也不以为意，笑着又寒暄了几句，最后还亲自将薛家人送了出去，这些人一时间倒是有些诚惶诚恐。
等到薛家人都离开之后，寂宣的脸色这才沉了下来，他迅速的低声吩咐了几句身边的几个武僧，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而薛冰从寂宣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竟然会如此轻松的过关，她都有些不敢置信，心中倒是想要征询一下那个老魔的建议，但是周围这么多人，她倒也不敢轻易犯险。
一直等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在房子外面布上了禁制之后，这才敢开口问道：“你说他这是真心要离开吗？”
话音刚落，那个老魔粗粝的笑声便传了出来，听的人有些头皮发麻。
“那个小秃驴和段家那个蠢包耍心机，人家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他似是有些幸灾乐祸，语气中含着满满的恶意。
薛冰被他气得咬牙，恨声道：“你如今附在我体内，他看不起我，不也是看不起你！”
老魔被薛冰的话堵的一滞，却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功力大盛之时，一个化神的小兔崽子算什么？你日日总是想着怎么讨好韩青那个蠢才，这才让我恢复功力如此缓慢，如今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吸收阳气了，我可告诉你，在这么下去，你这张脸……”
老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薛冰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脸色看起来像是承受着某种不堪忍受的痛苦似得，神色狰狞的有些可怕。
“你闭嘴！”她的声音尖利：“闭嘴！闭嘴！”她像是发疯了一般嚎叫，完全没有半分往日里的温柔娴雅。
而那个声音却越发胸有成竹起来，仿若是抓住了薛冰的某个把柄。
“你也用不着和我斗气，如今我们不过是系在一个绳上的蚂蚱，那几日的阳气我如今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你若是不想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最好立刻给我找到一颗阳气重的人心，不然……后果你可是清楚的。”
薛冰听着这个声音，脸色极速的变幻，最后所有的神色俱都被她掩了下去，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她坐在原处，脸色沉沉。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是如此的冰冷，不含一丝情绪，好像所有作为一个人的爱恨悲欢，柔软心肠，都在她身上消失了似得。
第26章 诱饵
寂宣的这个决定一经宣告, 湛明便立刻知道了。
倒也不是寂宣当即告知了他, 而是薛家人先找上了门。
下午的时候, 天刚擦黑，便有几个薛家子弟前来，说是奉命过来帮他, 他一开始还有些糊涂，后来才知道，寂宣告诉这些人, 他明天就要离开薛家。
湛明知道这个之后, 心中便有了底，看起来成败就在今晚了。
那几个薛氏子弟被湛明一一打发回去了, 湛明的表情看起来略微有些沉重。
薛凛并不知道湛明和寂宣达成了什么约定，神情有些探究的看着湛明, 低声道：“前辈，你要离开了吗？”
湛明转过脸看着薛凛, 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应该……应该吧……”湛明不希望薛凛牵扯进这件事，而且就算是他现在不离开, 日后也肯定会走, 薛家并不是他旅程的终点。
薛凛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反正不是太过好看就是了。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会离开，但是他却不知道，当自己真的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会如此不是滋味, 就好似当头一棒，砸得他心神不宁。
“那……那那个邪魔呢？”他几乎是拼了命才找到自己的理智，语气干涩的问出了这句话。
湛明叹了口气，想要抬起手抚他的发顶，最后却只是沉吟了片刻，最终并没有这样做。
“那个邪魔自然有寂宣师侄处理，我只怕是没什么用处了。”湛明违心的说出了这句话，今晚的事情，他并不希望薛凛参与，他还是一个孩子，这样的事情，并不适合他。
“我今天晚上需要好好准备。”湛明并没有给薛凛更多说话的机会：“你今天不用呆在这儿了，回去吧。”湛明不去看薛凛的眼睛，转过头去，低声道。
薛凛固执的望着湛明，黝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执拗而又坚定。
湛明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转身朝着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快些离开吧。”他的声音有些含混有些急促，甚至还带着一丝担忧。
可惜，心思混乱的薛凛一点儿都没有听出来。
薛凛站在院中，心脏被周围隐隐泛冷的空气一点一点淹没，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所谓的悲欢离愁都是真的，他的心，好像窒息了一样。
薛凛有些艰难的转过身去，大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他的腰背依然挺直，他的神色依旧平静，可是他的心早就乱了。
湛明站在窗边，看着他走出庭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眼中隐隐透出苍凉。
他希望，他真的希望，希望这个孩子能好好活下去，即使他不是男主，即使他没有光环，他也希望他能依靠他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拥有他自己的人生，这不仅是因为他对薛凛的期待，更是他对自己的期待。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能依靠谁活下去，他和薛凛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到最后还是要一别两宽，长痛不如短痛。
湛明合了合眼，修长白皙的指尖划过窗柩，转身进了里屋。
半个时辰之后，寂宣终于来了，比湛明预料的要晚一些。
寂宣看着坐在桌边等他的湛明，微微皱了皱眉。
“师叔，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他再一次问他，也许也是他最后一次的努力。
湛明点了点头，神情平静。
“这个院子已经没有人了。”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更多的是释然：“你想要做什么就做吧。”
湛明没有拯救世界的宏愿，但是他能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去做。
寂宣神情忧虑的望着湛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最后，眼看着时间快到了，他这才道：“师叔，保重。”
他站了起来，垂着眸看着湛明，湛明就坐在那儿，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洁白的僧衣上，额间朱砂鲜艳如血，越发显得他清隽脱俗好似世外来人。
寂宣一狠心，咬牙运起法诀，他的僧衣突然无风自起，宽大的袖口鼓胀起来，他的指尖却泛起银白光芒。
寂宣一点一点抬起手指，朝着湛明的额间探去，但是此时他的手指却好似重若千钧，即便是抬起一丝一毫，也像是废了千般气力。
时间一点一点消耗，寂宣脸上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而下，而坐在他对面的湛明却依旧闭着双眼，神情平静。
寂宣只觉得像是在逆水行舟，滚滚洪流一泻而下而他却挣扎着一路向上，在滔天的洪流之中，好似一叶孤舟，转瞬便有倾覆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