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明白。”
有了这么一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哲保身嘛，谁也不能说这些人真错了是吧。只是这时局……，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大家一起好好的为建设国家努力不好吗？
“红楼梦里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往日听着可笑，如今想来，呵呵，竟是世间至理。”
是啊，这本就是一样的。
杨灿不说话了，和杨工齐声叹了口气，又同时苦笑起来。
他们本就是世间蝼蚁，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怎么样呢？
想想还在省队提心吊胆的沈冬，杨灿拍了拍杨工的手臂，
“好好养着吧，十天休假呢，以往加班的时间算是都补回来了，正好调整调整，养养神。周围邻居昨儿就说好了，会轮着给你送饭的，您啊，什么都不用操心。”
“唉，替我谢谢大家伙儿，等我好了，再回礼。”
杨工是个老知识分子，自来就爱行个老礼，哪怕是物资最困难的时候，去人家家里做客都要带上样东西，从不空手，这会儿让邻居们这样照顾，他又是羞愧，又是感动的，回礼两个字生生的说出了斩钉截铁的味道。想来到时候肯定不会差。
不过这可不是好时候，所以杨灿忍不住多了句嘴。
“这都不着急，如今这时候，咱们还是低调些合适，您要真觉得心里不安，过几日，身子能好些了，就给周围邻居家的孩子当几日先生，看顾些功课什么的，那比什么都强，咱们这一栋楼里，就您的文化水平最高了。”
说完这个，杨灿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可他的建议听到杨工耳朵里却让他眼睛大亮。
“是个好主意，就该这么来，唉，外头的学校……书还是要读的，什么时候，读书都不能马虎。人只有充实了思想，才能开阔眼界，明白道理。小杨啊，你是个明白人啊。”
对，明白，太明白了，所以总是多嘴。唉，真该走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又多说点什么东西出来。
“我走了，下午还得上班。”
“唉，你去吧，对了，听说你和你那同学定下了？结婚的时候千万告诉我，让我也沾沾喜气。”
什么沾喜气，肯定是想借着这个理由给回礼吧，毕竟今儿杨灿着实帮了大忙了。
“一定，一定。”
杨灿知道这事儿不好推却，索性利索的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杨工人缘不差，以往尽心教导的小年轻都出了点力的关系，先头被打的事儿虽然不了了之了，没人担责，可同样的，他那不合时宜的话，也同样风过无痕，没人追究了。厂子里一时倒是颇有几分风平浪静的意思。
看着这样，杨灿彻底的放下了提着的心，终于有了关注自己事儿的心思。再一个休息日，匆匆的出了门，去往省队，告诉沈冬近况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送饭、指点
沈冬确实一直在等消息, 毕竟是亲眼见证的事儿对吧，哪怕再怎么心里有数，那股子不安也总萦绕在心头的。所以杨灿来的相当及时，让沈冬一下子心里落稳了。
“看样子, 你们厂子里到底还算有些分寸, 没闹出大麻烦来。”
“每年那么些生产任务压着呢, 真闹大了，那些头头脑脑的, 怕是也要吃挂落。”
在沈冬面前, 杨灿哪怕还心有余悸呢，说话却带着一股子笃定。为啥这样？以前可是有啥说啥的。
能为了什么, 因为身份不一样了呗, 自打捅破了窗户纸, 两人商量上了婚事，杨灿不自觉的就开始将自己放到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作为当家老爷们, 那自然有事儿得自己扛，让媳妇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那岂不是显得他没本事？
杨灿这样的心思沈冬是不知道的，听着他说的笃定, 心里稳妥的同时，自然不免又起了几分调侃的意趣, 笑着反问了一句。
“咦, 你倒是挺清楚的呀，那上回怎么不说？还担心成那样？”
“人在局中嘛，这些我也是事后才想明白的, 行了, 你这知道了那我就走了, 今儿没请假，就干着吃饭的空挡来的。”
听着杨灿这么说，沈冬知道他必定是没吃午饭，赶忙拉住了要走的杨灿，从兜里（其实是空间里）拿出几块饼干塞了过去。
“赶紧的，先吃这个填填肚子。不然饿过性了对胃不好。”
有人关心身体的感觉真不赖，杨灿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往外走的腿脚都带着飘。
沈冬一直看着杨灿走出了省队的大门才回身往宿舍去，才走了几步，就看见同队的几个小姑娘在走道边挤眉弄眼的，看着她直笑。
“干嘛呢，干嘛呢？笑的那么猥琐。”
“还能干嘛？看妹夫呗，我说沈冬，你这算是修成正果了？”
“这小子往来咱们这儿可好几年了，以前……嘻嘻，可没见着你们这么难舍难分的，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性基因里天生对这样的事儿特别敏感，沈冬自己都没察觉出什么不一样来呢，这几个竟然就已经火眼金睛的察觉出了不同。这可好，让沈冬怎么回答？
嘴巴一撇，脸一抹，就来了个死不认账。
“什么和什么啊？你们就会瞎猜。”
“哎呦，别瞒着了，等着开证明，还不什么都清楚了？早了几天罢了，赶紧的，也给姐妹们分享分享你们这恋爱过程。”
还分享过程？那以后结婚了，要不要连着洞房也一起分享分享？想的还挺美。
“真没什么。”
“没意思了啊，还藏着掖着，我和你说，你也就是遇上了咱们几个，留着余地好好问，这要是遇上那几个结了婚的，那才叫一个掏底呢。”
这个沈冬相信，结了婚的女人，那就和打开了什么基因库一样，开起车来从来不怕撞翻天。
不过都说到这份上了……
“才刚说开，连着约会都没有呢，你们让我说什么呀。”
“好了，好了，我们果然没看错，既然你这么上道，来，姐们教教你怎么和对象相处，怎么在婚前拿捏住人……”
嚯，合着还给她上起课来了？行吧，随你们高兴，权当你们的看现场的门票了。
沈冬半推半就的一路被裹挟着，听着乱七八糟的经验之谈往宿舍去，另一头杨灿也终于回到了厂子里。
因为是瞅着空出去的，所以这会儿杨灿一进厂子，就大踏步的往自己的办公室去，机械厂的办公楼是后头建的，离着厂子有点距离，要拐过已经充作后勤和大食堂的旧楼，杨灿想节约点时间，所以就想从旧楼边的小过道过去。
才拐进去就瞧见了被打倒的那个厂长，穿着一身破工作服，提着个大桶和扫帚往后勤小库房里去。不用问，必定是刚打扫好后头办公楼前的地面。
看着这一幕，杨灿停住了脚步，心下颇有些酸涩。
人都被打倒了，去打扫卫生了，可那些个夺权的……怎么能这么欺负人，竟是支使着这个往日厂子里的一把手，去打扫办公楼，受无数以往的手下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洗礼？这种精神上的羞辱，对于厂长这样的人来说，真的，比身体上的折磨更难堪，更戳心肺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