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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585)+番外

或许,其实原本便是隔世。

他上回这样看着她安然睡在他身旁,是什么时候呢?

眸中划过一抹迷惘。他真的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只觉那是上辈子的事。

记忆往前回溯,他耳旁便会回响起那梵乐一般的吟唱,似近又远,飘飘渺渺,却莫名明晰。而再往前追想,眼前便浮现出她满面泪痕望着他的样子。

他永世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她神情木丧,眼中是镌骨铭心的哀哀凄绝。

他平日里都舍不得让她落一滴泪的。

他说不出自己当时内心是怎样的地覆天翻。他下意识伸手为她擦泪,可手指触了个空。他想安慰她,跟她说不要哭,但声音半点发不出。他心中恸切,却流不出眼泪。

那样的梦魇,深埋入心底,盘结出满生锐刺的荆条。每每牵动,便是锥心之痛。

所以他心里有了阴影,他比以前更怕她哭。

祐樘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想起她方才威胁说要哭给他看,他眸光微动。

他心里明白她泰半是说说而已,但就是再也不忍心离去——他原本是想晾她一晚上的,打算上个药就走。可她那般说了之后,他就总担心他若真将她一个人晾在这里,她会不会夜半窝在床上哭。

他正忖着心事,便听她口中模糊喃喃着什么。凑近了听,他听见她呢喃着唤他——似乎是正在做一个关于他的梦。

他的手指在她脸颊流连片刻,旋即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耳边的鬓发,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对着她微张的嘴唇低头一吻。

他担心扰醒她,只轻轻厮磨了几下,便放开了她。他的唇瓣刚离开,便见她似是无意识地微微嘟起了嘴。他嘴角漾开一缕笑,心绪安谧平稳了些。但当他一只手揽上她的腰时,面色便沉了沉。

她真是瘦了很多。他方才刚进来时,一眼便瞧见了她那娆娆丽影。的确蛊惑,但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的消瘦。远看还不太显,等他走至床前时,就瞧得真切了些。

他往她腰里捏也并非是故意挠她痒痒,而是觉着她的腰肢纤瘦异常,他不由伸手探了探,探完便蹙起了眉。只是她当时背对着他,没看到他的神情反应。

她最近都没好好吃过饭,又兼身子虚耗过甚,不消瘦才是怪了。

他又想起她这近一年的时间里都干了些什么糟蹋自己身体的事,心里那股刚平息下去的气便又窜了上来。

但他已经从今日种种看出他在她面前真是什么脾气也使不出。两相思忖下,他决定明日再观察大半日,若是她再这样只和他装傻,那他便挑明了与她好好谈谈。

他微微嗟叹一声,小心地将她揽到怀里,又仔细帮她掖了掖被角。感觉到她往他怀里钻了钻,还一把抱住他,顺道扯住了他的中衣后襟。他以为她被他扰醒了,低头一看,发现她还香香甜甜睡着。他不由微微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又思及她的任性不听话,他眸中尽是无奈之色。他兀自思虑了会儿心事,幽幽一叹,拥着她渐渐入眠。

翌日也是难得的好天气,柔风丽日沐浴之下,舒适到骨子里。

祐樘在去往书房的路上,瞧着满目繁盛春景,步子逐渐慢下来。

今早他醒来后稍等了片刻,见她仍在熟睡,便没叫醒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了。他没有晚起的习惯,以往鸡鸣时分便起了,拂晓时便已经到了奉天门临朝。如今虽不必赶着上朝,但他已经睡饱了,又在床上赖不住,索性起了。

他穿戴盥洗好之后,又用过了早膳,见她还没醒,不禁笑了笑,吩咐丫鬟仆妇们不要打搅她,想了想,又命厨房备下早膳,还细心地嘱咐要用火煨着不要放凉了。

他交代完后,便独自往书房去——他想去看看书练练字,静下心来理一理诸事头绪。

但路上瞧着沿途景致,他心中便感喟万千,步子慢着慢着,就停了下来。

他在一株披了满树半开蓓蕾的西府海棠前站定,微微抬头,凝眸看去。

娇粉掩映于新绿里,晨曦迷醉在春风中。和风拂煦,花叶婆娑。

他记得当初他写完遗诏,给她留遗书之前,看到窗外阳光正盛,葳蕤的枝叶被镀上一层浅金色,透过枝杈间的漏隙,能看到碧空里的点点云影。几只鸟雀鸣叫婉转,扑棱着翅膀沐浴在日光下,羽毛光润鲜亮。

他目下瞧着枝杈上蹦跳的三两鸟雀,便有一种此刻彼时交叠互错的感觉。这样的景致,似乎与他离去那日差不多。

他浅浅笑了笑。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在宇宙天地的轮转面前,人不过沧海一粟,何况生死呢。

他还记得,他在遗诏开头写下“朕以眇躬,仰承丕绪,嗣登大宝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他当时其实心里是带着些欣慰的。他觉得在他临死之前,能问心无愧地写下这些字句,他这一生也算是有些意义。

他留下遗诏没多久,就在极端痛苦中离了人寰,去往了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

他静立半晌,扫视了一番周围,又抬起手臂,瞧着自己的双手,瞧着淡金色的晨曦从错开的长指间溢出。置身于漫天春晖里,他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他鲜见地怔了片刻,一双漂亮眸子里弥漫起一片迷雾一般的惘然。

能重新看到人世常景,重新立于万丈红尘,他觉得恍惚又不可思议。

虽然他隐约知晓个中原因,但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望着眼前满树海棠花苞,他的眼眸幽邃似海。

春阳渐盛,照在身上便令人感到浑身惬意通泰,心情舒畅。

可漪乔却一点也不高兴。

她昨晚睡得非常好,可谓两年以来睡得最安心、最舒服的一觉。等她睡饱了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但这并不打紧。

打紧的是,身边没人了。

她急慌慌唤人进来询问,得知他早就起了,如今人在书房,这才确定自己昨晚拥他入睡的事不是做梦。

她直到现在都隐隐担忧自己这是坠入了一个逼真的梦,等梦醒了,一切都是空。

她用完早膳时已近巳时正。她原本觉得起床晚了早饭午饭可以合在一起吃,但得知那早膳是自家夫君特意吩咐备下的,她便高高兴兴地传了膳,还多吃了半碗粥。

她估摸着他大概快从书房回来了,边吃边等。然而她磨磨蹭蹭用完了早膳,也没瞧见他的人。

但她也没去找他,她就想看看她不去找他,他会不会自己过来。

于是就这样一直耗到了午时正。

因为他当初就是午时正走的,所以后来一到这个点儿,她就有些心神不宁。

这会儿她再也坐不住了,干脆亲自去找他。

这时候已经快要过了午间的饭点儿了,但朱厚照还没用膳。

他昨日回去之后,从司礼监最近送来的大堆奏章里挑出了十几本,又仔细想了想,将手头棘手之事列了个单子,今日下了早朝之后就揣着这些东西来找自家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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