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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564)+番外

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却变成这样。半死不活,又人不人鬼不鬼,跟得了失心疯简直没什么区别。

墨意心里存着气,几步上前,一把拉开她犹自握着帕子的手,怒道:“阳世阴间本就殊途,你是生人,他是逝者,你有你的日子要过,他有他的路要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漪乔垂着眼眸,直愣愣地凝望着面前冰冷的尸体。

尸体……

尸体又怎样呢?那是她的丈夫啊,是全心全意护她宠她十八年的人,是与她和衷共济、相濡以沫着一路走来的人,是为了她不惜以命为赌的人。

没有他,她早在入宫前就死了,死在旁人的恶毒暗算里。她甚至常常想,没有他,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他为她付出的太多,多到她今生今世都注定不可能以等量回应报偿。

与他的付出相比,她为他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今日这样的局面原本就由她而起。

漪乔的心口彷如被一块巨石堵着,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令她渐渐感到透不过气。

“我不愿和他阴阳两隔,他不能回来,我下去陪他便是。”漪乔低头看着面前恍若沉睡的人,咬牙忍住哽咽,扬了扬头,尽量不让泪水溢出。

墨意见她执迷不悟,越看越气,面色愈显沉肃严厉,道出了他早想说的话:“自古道盖棺事定,入土为安。入土之后死者方得其所,古来皆然。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打扰他的安宁么?”

漪乔心神一震,转眸看向墨意。

她茫然地呆愣了许久,最后决定不去想这个让她不敢也不愿面对的问题。

她是为了让他回来啊,就算真的扰了他的清静,他也应该不会怪她吧?在回避之前,漪乔用这个想法掩过自己的心虚。

墨意瞧她的反应,知道她这是听进了道理却仍旧选择掩耳盗铃。他看着她面上浓得化不开的哀戚之色,到底不忍,怒气也消了些。他心里明白她的想法不可能在这一时转变,缓了语气,言归正传:“不要耽搁了,我们得即刻走,但是不能带着灵柩。”

漪乔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如果斋醮起了作用,那我要第一个看到他醒来;如果斋醮没有用,我怕我撑不到回来,可我想死在他身边。所以,我才坚持要带上他。”

她神容平静地解释,说到“死”时,声音里没有半丝起伏。

墨意见事已至此,沉容长叹,思索片刻后,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带上便带上。不过我们不预备灵车和棺榇了,那太招摇。我们给他另外准备一辆马车,着人照拂着就是。反正他的遗体保存完好,与生人无异,即使被外人瞧见了也无妨。”

漪乔歇口气,道:“不用另外准备马车和人手,他和我乘一辆就行。”

墨意凝眉,严容看她:“你现在这样子连自己都顾不住,怎么再去顾旁的?”

漪乔低眸不语,少顷,才终于微微点头。

青霜道长与一旁的慧宁大师低声交谈几句,转而看向漪乔和墨意,叹道:“请让贫道与慧宁大师看护着那位公子的遗体吧,不必另派人手。”

漪乔还是十分信任这二位的,加之她见青霜道长主动要求,想着兴许他有什么可助回魂的咒诀之类,当即便答应下来。

斋醮要持续三日,因此出发前稍稍准备了一番。

墨意将情况大致说于朱厚照兄妹俩听了,为了让他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没有再做隐瞒。兄妹俩惊得都傻在当场,但眼下没有工夫去细究这个,他们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保住母后。

朱厚照哪里还有心思上朝,差人去司礼监那边传了口谕,命人拟旨通传说今日暂免视朝。眼下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想再束手束脚,干脆又从锦衣、金吾、羽林、府军等亲军京卫里抽调精锐一千,提前将整个碧云寺团团围住,又在沿途设下临时关卡,禁止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他要最大限度地保障斋醮的顺利进行。

碧云寺与上清宫神药观隔着不短的距离,为了方便法事能同时进行,青霜道长早早与慧宁大师商议好,将他与张玄庆的道场暂时布在了碧云寺大雄宝殿前面的空地上。

“万法同宗,亦有亦无,无中生有,有归于无,佛道本也有翔通之处,不算敌手,”慧宁大师淡淡笑笑,对坐于马车另一边的道人道,“道长宽心,老衲已与寺内僧众说了些内情,既是为救人,便没那么些顾虑。”

青霜道长微微颔首,又道:“佛家以法身为佛之根本,谓法身无相,可无始无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然,凡夫俗子真可修至法身?”

慧宁大师微笑道:“照理当是如此。只众生根器悬殊,因缘各异,成与不成便不好说了。但修行之道,‘信’字当先。信佛陀,信觉悟,信你可成佛,甚至信你本是佛。而后才可论无上正等正觉,论大彻大悟,论法身、报身、应身。”

青霜道长叹笑道:“大师所言极是,世外之法玄妙精深,更因我等未曾真正摆脱过俗世的纷扰,便愈发莫测难解。只是不知这位公子,灵魄今安在?若是他并未堕入轮回,那难道……”说话之际,望向旁边加宽锦垫上安静平躺着的人。

此行走的是官道,马车又是皇家预备的,是以,虽然行进速度不算慢,但坐在马车里却觉十分平稳。两人基本不必担心遗体滑落,但说话间仍旧不免多照看着些。

慧宁大师也将目光投过去,审视片刻,道:“道长可是想起了当年这位施主御龙归天的异象?”

“不错,那日的情形,贫道瞧得十分真切。贫道自问算是薄有见识,然则当时也是惊叹不已,实在好奇这位人间帝王的来历。”

“老衲也瞧不出这位施主的来头,”慧宁大师感慨道,“老衲初见这位施主时便心中大奇,曾言他形貌温润如玉,神骨和暖宁谧,是有大智慧、大根器之人。只是那时他为仇恨所困,内里锋芒过于凛冽寒彻。后来他慢慢解脱,老衲再见他时,只觉他内外皆平和温醇,只唯一有一处,便是他依旧执念深重。”

青霜道长叹道:“他对自己当初所行之事的后果一清二楚,却仍然义无反顾。这十几年来,他背负着这个秘密,等着不知何时降下来的浩劫,不晓得是怎么过来的。”

慧宁大师叹息不已:“这位施主自降生之日起便历尽磨难,心性未尝扭曲已是不易,竟还至情至此,也着实不可思议。”

青霜道长唏嘘感喟间,瞧着祐樘胸前的玉佩,想起一事,面露诧异:“贫道给那位姑娘卜卦,得了个离为火卦。离为火,光明也,焰上有火,明上有光,阴丽乎阳,光明源源不断,此乃天官赐福之象也!一切谋望皆吉庆,忧愁消散主平安,月令皆善,灾消病散,这可是吉卦啊!可……按说她血祭不成,断难再活,这吉又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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