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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343)+番外

“陛下的好不可一言蔽之。”

祐樘并未收回远眺的目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那沈学士觉得,太皇太后方才指责皇后的话,有理否?”

沈琼莲一愣:“臣不敢妄议。”

她见陛下又是半晌不语,犹豫着道:“陛下要不先去用些瓜果月经?臣听闻,陛下晌午时便没有用膳。仙游公主一事,还望陛下宽心,节哀顺变。”

“朕一个人吃月饼有什么意思,连长哥儿都在皇祖母那里,”祐樘笑得黯然,“可儿其实和朕幼年时有些像……朕方才在喈凤宫里想了很多。人活一世,终是不易。”

沈琼莲微微垂首,轻声道:“‘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这话甚为精妙,只是苏子的这份畅达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祐樘负手望着已经升高的月亮,“沈学士今晚不拜月么?若朕没记错的话,沈学士是浙江人?”

沈琼莲垂眸笑道:“是的,臣是浙江湖州府乌程县人。臣已经设好了供案,回去便可做祭拜。”

祐樘望月望得专注,好似在凝视某个人:“南方的水土养人。”

沈琼莲怔忡地看着他,竭力压抑下澎湃的心潮,又仔细地端量陛下的神色,却发现他似乎是在对着月亮出神。

她顿时感到一阵失望。

他在想谁?皇后?

传闻皇后是金氏梦月而生的,但皇后乃河北兴济人,陛下这句话怎会和皇后有干系。

那么是……纪太后?纪太后是广西人。

可又不太像……

她正恍神间,突然又听陛下问道:“沈学士可是住在乾东五所那边?”

白日间的晴好,夜间得以继续。

今年中秋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才刚到亥时便将整个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漪乔望着洒得到处都是的白霜一样的月辉,一颗心似乎也被寒霜覆着似的。

今晚若还是不成功,她只能另谋他法。但若是成功了,她看到什么不能接受的结果,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未知的浩劫似乎更为可怕。

她隐约记得历史上的朱厚照大约是在十四五岁左右登基的,那么弘治朝起码持续了十几年。

这样想着,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抬头凝望着苍穹之上清亮的冰轮,默默祈祷今晚一切顺利。

亥时一刻。

都道圣意难测,沈琼莲自认并非愚笨之人,但眼下也是猜不透面前的九五之尊如今的心思。

陛下方才那句话一出,别说她的心一下子激跳到了嗓子眼,就连随驾的几个内侍也是惊得齐齐抬起了头。

可她转念一想,如果陛下是要她侍寝,也不会亲自跑到她的住处,直接让她跟去乾清宫便是了,如此绕圈子就说不通了。

众人正惊疑不定间,便听陛下继续道;“朕想去宫后苑转转,但又想问沈学士一些问题,只是眼下太晚了,不好耽搁沈学士拜月。正巧从此处往宫后苑可以顺道经过乾东五所那边,到时沈学士先回去便是。”

内侍们皆是一脸恍然。

陛下独宠中宫那么久,怎会突然临-幸他人。只是方才他们原本以为这位沈尚仪会是个例外,毕竟这女子才貌双全,陛下似乎又甚为看重她。但如今看来,今夜依然没有变数。

何鼎暗自叹气,心道陛下何时才能召幸其他女子,把后宫充实起来。

沈琼莲极力掩饰掉自己的失落,笑着谢过圣心体恤。

她原本以为陛下要问关乎朝政的问题,没想到陛下问的居然全是她家乡的风俗人情。

虽然仍旧不明白陛下的用意何在,但她方才沉郁下去的心境又转好了一些。只是中秋之夜说起千里之遥的家乡,她的神情间倒是难掩黯然。

“南方中秋祭月供的是柚子、芋头、柿子、菱角、花生、藕这些?”

“是的陛下。”

“不晓得五百多年后还是否留存着祭月的风习。”祐樘思索着低声道。

沈琼莲一愣:“陛下?”

“沈学士继续讲吧。”祐樘犹自负手前行。

他原本便因为漪乔中秋未归心情郁郁,随后又遇可儿猝薨,他心里更觉压抑沉闷。他知道漪乔一定有不得不滞留在宫外的理由,但这一日下来他还是有些生她的气。尤其,一想到她中秋节没准儿是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度过的,他心里更是止不住地窝火。

虽然他确实是相信漪乔的,但一想到她正和一个原本便爱慕她的男子呆在一起,他就醋意大盛。

他本来是要出宫一趟把她抓回来的,但可儿的事情让他没了心情。随后长哥儿又被皇祖母抱去了清宁宫,他连抱着儿子一起赏月都不能够了。横竖都是他寂寂一人,这下子他更不想回乾清宫了。

不过,虽然生着她的气,但他满心惦念的仍旧是她。想到自己都如此在意中秋的团聚,她又何尝不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她的亲人可是和她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永生不得相见。而这些,都是为了他。思及此,他心里的气便消了不少。

她很少说起自己的家乡,他只是在她的只言片语里得知她其实生在南方。她还开玩笑说,南北方的方言差别很大,如果她说梦话,估计用的也是家乡话,他一定听不懂。

他知道她其实对自己的亲人和故里有着极深的眷恋,她为他做出的牺牲恐怕是不可想象的,怕是有些隐情她都没告诉他。只是她从来不说,他也默契地不曾提起。但嘴上不说,感动却是时刻在心的。

他从不主动提起她的家乡是怕她伤怀,但方才突然想多知道一些她家乡的事情。正巧沈琼莲也是南方人,可以多从她这里打听一下。

明日,乔儿会回来的吧?他心里冒出这句话,随即又想,谅她也不敢再食言一次。

他一路边想边问,走到沈琼莲的住处便花了半个多时辰。他看着前面宫灯点点的一片大宫婢住处,远远地便停了下来。沈琼莲见他停下步子,神色莫名地看他一眼,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低下了头。他想着自己的心事,和沈琼莲客气别过,便转身朝着宫后苑而去。

望着陛下远去的方向,沈琼莲一阵出神。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精工细制的柳黄色宫装,凝视着流动其上的皎白月色,静默片刻后,苦笑连连。

这身衣裳是她从陛下平日的赏赐里精心挑选出来的。

陛下曾说她平日里穿着偏于素淡了,虽然她知道陛下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还是认真记下了。她随后便留心了一下皇后的着装,发现皇后虽也喜素雅的色泽,但似乎更偏好明媚妍丽的穿戴。自此以后,她的衣着便有意无意地循着这个方向靠拢。倒不是她想刻意效仿皇后,她只是忖着陛下如此宠爱皇后,想来也是喜欢这个调子的。

于是今日中秋,她特意选了这身俏丽鲜妍的柳黄色宫装。

她抬头望月,伸出一只手在虚空里缓缓抓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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