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这一次的道谢，周芷若说的咬牙切齿，即使是事实，说出来听在耳中和不说出来心知肚明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就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纱和彻底捅破，心理感觉不同。
“不用谢。”黄衫女子第一次露出一道浅笑，只这一抹浅浅的弧度就让整个显得冰冷单调的石室鲜活起来。
“原来你会笑。”周芷若的心情也莫名晴朗了一些，跟着黄衫女子穿梭在古墓之中，主动开口搭话。
前方走着的黄衫女子没有回答，周芷若也不以为意：“你应该多笑笑，笑起来很好看。”
“这古墓里也只有我一个人。”黄衫女子淡淡的话从前方传来。
周芷若听出话语中包含的意思一时沉默，虽然不知道黄衫女子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但周芷若还是觉得一时酸涩。
就算笑起来好看，也无人欣赏，那又有何用？
之后在古墓的一段日子，周芷若真正了解了古墓里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也终于明白黄衫女子这种古井无波的情绪怎么养成。
不喜不悲，不骄不躁，不怒不嗔……
也知道黄衫女子姓杨，唤作云舒。
“这是外面村子里换来的蔬菜水果，你吃些吧。”
“换洗的衣裳就放在这里了，你自己取。”
“九阴真经里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切忌急功近利。”
“如果觉得墓里凉，那边有个泉眼，里面出的是温泉水。”
最开始，周芷若受着杨云舒细致的照顾，说的最多的是“谢谢”二字。
“娘说女孩子不要总穿白色的衣服，嫩黄色的看上去更加可爱一些。”
“爹曾经说过要在古墓边上建个房子，只是没来得及。”
后来，在习惯熟悉了杨云舒之后，周芷若偶尔也会随口问出一些关于她生活上的问题，杨云舒也都一一回答，没有排斥和不舒服的感觉。
“我来烧吧，给你尝尝不一样的口味。”
“我和你一起出去，弄点东西回来。”
“你看，这样子看上去是不是温暖一些了？”
周芷若渐渐习惯古墓里和一个女子相伴生活的同时，也将自己代入了杨云舒的生活当中。
看着自小长大原本爹娘说过要带自己搬离的古墓渐渐有了寻常人家的感觉，杨云舒突然发现原来有人说古墓冰冷生硬其实是真的。
只是之前这么多年自己没有发现。
“你有没有想过到外面去看看？”周芷若其实只是如同寻常一般随口问道。
杨云舒却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以前，爹娘曾经说起的时候曾经想过，但是他们去世后就忘记了。”
周芷若听了心里隐约觉得杨云舒的话语中似乎有什么别的意味，却始终没能想明白那是什么还有是什么造成的。
她只知道杨云舒似乎很罕见的不开心了，而自己似乎也因此感到不安希望找到原因并且解决。
“前两日出去的时候，似乎有峨眉弟子在周围寻你。”杨云舒突然又说。
前两日出古墓，周芷若并没有跟去，所以只有杨云舒远远看到。
周芷若皱眉：“她们大概是来斩除师门叛逆的吧。”虽然觉得峨眉派弟子大概找不到这古墓中来，她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给杨云舒造成麻烦。
何况，杨云舒如果知道自己杀了师傅，会不会鄙夷自己将自己赶出古墓。
毕竟，自己身上的内伤其实已经完全好了，她没有理由留自己在这。
确实，杨云舒虽然知道周芷若是峨眉掌门，但也并没有听过她说过关于峨眉中的事情以及为何她会突然来到古墓附近。
她看向周芷若，带上一点好奇。师门叛逆？那几个峨眉弟子看上去可不像是要除去叛徒的样子。
“我杀了我师傅。”周芷若挤出一个笑容，却没心情将原委解释给杨云舒听。
或许自己应该走了，离开古墓之后再没有人会这样无关身份不带目的地关心照顾自己了吧。
“那你后悔吗？”杨云舒依旧看不出好恶，只是问。
周芷若摇头：“不。”她无数次想过那段日子，设想重新来过会是怎么样。但是都得出同一个结论，她尊敬的师傅在万安寺就已经死了。
她要遵从师傅的遗愿一切为了峨眉。
“既然如此，何必避而不见。”杨云舒说，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倒是显露出一丝傲气。
周芷若诧异地抬头看杨云舒，从她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虚伪应付。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我杀了我的师傅。”周芷若重复了一遍，难道杨云舒无所谓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是的。”杨云舒点头，“但是你没有后悔，那么一定有对你来说不得已为之的理由。”
周芷若眼眶有些泛红，第一次，她心里沉积的弑师的罪恶感终于寻得一个出口，不至于在心底腐烂发酵。
“你还真是纵容我。”周芷若笑说，声线有些颤抖。
杨云舒仿佛没有看到周芷若眼中点点湿意：“跟我熟悉的人是你。”
从小到大，除了早逝的爹娘，杨云舒生命里就只有一个周芷若，其他任何当然都不放在眼里。
终于，周芷若在逃避的龟壳打开一条缝之后，最后决定面对这些。
她不打算以死谢罪，但是也不能让峨眉派的人就这样不断地满世界搜寻自己。何况，她还想将关于九阴真经的事情再交代她们一番。
虽然峨眉不一定愿意再接受自己的嘱咐，但是也算是断了自己与峨眉最后的一点关联。
可是，让周芷若意想不到的是当那群峨眉弟子看到自己，都是兴奋激动地上前要迎自己回峨眉。
“还请掌门回峨眉重掌大权，姐妹们都盼着掌门回来。”
周芷若难以想象，在自己犯下此等大罪之后她们竟然还都这般对待自己？
经过简单交流，周芷若才知道这些低等弟子完全不知道灭绝师太是死于自己的手中，她们所知道的就是上任掌门走火入魔暴毙，而周掌门因为伤心不知所踪。
对于那个灭绝师太，暴毙身亡这个结果，虽说不至于拍手称快，但也没有人觉得遗憾。
她们是被瞒住了，周芷若惊异的情绪平静下来，大概是静玄师姐瞒住的，她心中作出判断，却拒绝回峨眉。
但是，在周芷若打算回古墓之前丁敏君却突然赶到。
“你们出去，我要和掌门面谈。”丁敏君一如既往地飞扬霸道。一众小弟子当然只好全部退下，并且按照丁敏君的要求离这间民宅远远的警备以免有人偷听。
“这个东西，要教你自己回去教。”丁敏君从衣袖中掏出一件事物抛到周芷若面前，言语中没有多少对掌门的敬意，也没有那阵子对周芷若和灭绝师太的惧意。
周芷若看了眼扔在自己怀里的羊皮，那分明是记载着九阴真经的那块。
丁师姐不是一直想当掌门因而视自己为眼中钉的吗？如今听她的意思却是要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