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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友是邪神(25)

“没事,我就站得有点累,没事。”

她正坐在林真惠家里的换鞋凳上。叶梨卿站在客厅的另外一边,脸隐藏在窗帘的阴影中,楚涟看不清的表情。她感觉自己好像刚做了一场噩梦,醒来之后,噩梦中有些细节就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只剩下叶梨卿站在烧焦的尸体前流泪。

楚涟从衣服口袋中找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时间,上午九点四十七。

也就是说,距离她走出门只不过过去了两分钟,而且还包含楚涟不知道怎么又返回客厅,坐在换鞋凳上的时间。可是她感觉在那个天体上,在那个可怖的城市之中度过了几个世纪。

倒是林真惠,这时候突然变得正常了,尽管她还是一副头发蓬乱、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已经开始一边收拾着客厅的杂物一边招呼着客人。

“不好意思啊,家里乱,好久没收拾了。小罗,你去给客人倒水,”她笑着招呼,忽然低头看到了睡衣前襟的污渍,呀地叫了一声,“我的衣服怎么这么脏!抱歉,我先去换个衣服。”

叶梨卿说:“不用了。打扰你们这么久,我们该走了。”

她快步从敞开的大门走了出去,林真惠的丈夫追上去。

“谢谢你们,没想到真惠这一下子就恢复正常了。果然早就应该找你们,也不至于把冤枉钱都花在医院。”他说,语气听起来还挺诚恳的。

叶梨卿说:“之后如果有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真惠的丈夫连连点头:“谢谢,谢谢你们。”

三个人乘坐电梯下楼,叶梨卿一直沉默着,顾澄也没有试图说点俏皮话,而是一直担忧地看着叶梨卿。当她们走到停车的地方时,顾澄突然说:“大叶子,你能开车吗?要不我来开吧。”

叶梨卿拉开车门:“不用担心我,我没问题。”

楚涟正准备从副驾上车,顾澄拦住了她。

“小同学,你坐我的车回去,让大叶子一个人静一静,”她说着,指了指自己停在普桑后面那辆颜色扎眼的车,“我的车,2.3升的排量,让你感觉起飞。”

“我不需要一个人静静,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叶梨卿摇下驾驶室的车窗,“楚涟坐我的车就好,除非她想坐野马。”

其实楚涟有点想体会一下坐上那辆看起来很炫酷的福特野马是什么感觉,不过她相信叶梨卿可能有话要跟她说,于是她绕过顾澄,拉开了普桑副驾的车门。

叶梨卿发动了汽车,楚涟从后视镜望去,顾澄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担心。

“小叶姐姐,你到底想要验证什么?”楚涟忽然问。

叶梨卿瞟了她一眼——或者右后视镜。

“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你想要知道人在出生之前会在那个世界,对吗?”楚涟轻声说。她的声音很小,几乎没法盖过汽车引擎的噪音。但她之所以这样小声问,并不是害怕什么,只是出于不确定。

叶梨卿好久都没有换档,档位一直挂在二档上。那样汽车并不能跑多快,如果使劲踩油门,发动机还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马路上其他车辆纷纷超车,而叶梨卿只是双手抓着方向盘,仿佛若有所思。

后来楚涟拿到驾照后,她一开始就驾驶的是自动挡的轿车。自动挡的汽车不需要在行驶的过程中换档——踩油门就加速,踩刹车就减速。要是一切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应付感情就像应付通识课的考试,如果对待人生就像驾驶一辆性能良好的自动挡轿车。

但是扯远了。

“你看到了什么,孩子?”叶梨卿问。她说“孩子”的时候,感觉她是一个很沧桑的老人,但楚涟还清楚地记得面对烧焦的尸体流泪的叶梨卿。

“我看到了一座城市,”楚涟说,“还看到了一些人,但我并不仅仅能看到他们,还能看到他们……你知道,就是生老病死的每一刻。”

叶梨卿脸上某一块肌肉抽动了一下。真奇怪,在那个时刻,楚涟觉得叶梨卿年龄应该挺大了,甚至她那一边脸上肌肉跳动的样子,简直有点像楚涟爷爷中风时的样子。楚涟的爷爷在她八岁那年突然中风了,半个月后就去世了。

“我知道你说的。大概你是看到了时间,也许类似于爱因斯坦在相对论中提出的‘四维时空’的概念。我很想说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但是我找不到更好的理论。”

听叶梨卿谈爱因斯坦,那感觉真有点奇怪。

“除此之外,你看到了‘它’吗?”叶梨卿问。

楚涟回答没有。她其实想告诉叶梨卿,她看到了叶梨卿,在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前默默流泪。不过她觉得最好别说,这是她不需要实践就能得出的结论:在驾驶员正在驾驶的时候,最好不要说会刺激到驾驶员的话。

不过驾驶员主动提起会让自己受刺激的话题,就是另一码事了。

“你甚至都看到了四维空间,难道你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吗?”叶梨卿问,声音很平静,“我,或者顾澄,你谁都没有看见吗?”

楚涟犹豫了一下。

“我看到了你。在树林里,下着雪……呃,你站在雪地上,穿着……”

“苏军常服。里面的衬衣是海军的,算是混搭。”

叶梨卿很干脆地说,她好像非常熟悉那个场景,楚涟心想,她一定经常会回想当时的景象,如果她是那座荒芜的城市的常客,只要她一回去,说不定就能看到那时的一切。

楚涟什么都没有说。

第20章

楚涟希望叶梨卿能把车停好之后再聊天,或者干脆就换个题材,让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但叶梨卿还在继续说:“她叫娜杰日达,我们都叫她娜佳。”

楚涟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侧过头,看着叶梨卿的侧脸,她从那张美丽的脸上能够找到一些属于斯拉夫人的痕迹,只不过那点痕迹又如梦影一般转瞬即逝。

“她就是在你的安全屋里拉手风琴的那个人?”

她先拉了《满洲里的山岗》,然后又拉《三套车》。叶梨卿说过她喜欢这两首歌,如果她能拉《喀秋莎》或者《山楂树》就好了。

叶梨卿说:“是。”

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但楚涟本能感觉不对劲。

再过几年,楚涟都不会将自己列入“擅长察言观色的人”这个集合之中。如果她能够察言观色,准确揣摩到他人的情绪,她就不会在12岁那年对叶梨卿的泪水莫名其妙,更不会在20岁的时候不知所措地看着林雨菱哭泣、大叫。

可那个时候她就感觉到不对劲。她甚至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更没有想过,叶梨卿——这个年龄成谜,身份不详,经历复杂的女人,在某些方面,其实非常信任她。

“小叶姐姐,你把车停到路边。”楚涟说。

叶梨卿什么都没说,打着转向灯将车停到了路边。这条路的路边实际上全天禁停,搞不好过一会儿交警就会过来贴罚单。不过那时,她和叶梨卿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