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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之狱(45)

她正咬着笔头思索,忽然听到有些动静,好像从不远处的走廊中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逃亡一般。修罗道中太过安静,一旦有点风吹草动,总能传出很远。白袖萝慌忙将灯笼吹灭,在黑暗中绷紧了神经。

脚步声并非冲着她这边来的,而是逐渐远去。白袖萝松了口气,闪身跟了过去。这么多人在修罗道中轰隆隆乱跑,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难不成是婆雅稚在酒桌上喝醉了,表演歌舞把人全吓跑了?白袖萝一边猜测,一边贴着墙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午时。

噪杂声从不远处传来,火光四蹿,顺着走廊追逐而去。白袖萝忽然意识到,那不是逃亡,而是追杀。走廊狭窄,打斗不开,被追杀的人又跑得飞快,闹哄哄的动静不小。

白袖萝兀自奇怪,修罗道中何时杀个人还弄这么大的排场?正想着,忽觉前方有劲风袭来,吹得所有火把尽灭,漫天沙尘卷起,她慌忙用袖子挡住脸。不远处,黑暗的走廊中,乍然亮起一豆绿色的光,像火苗般幽幽摇曳,颇为诡异。白袖萝惊讶地几乎要叫出声来,被追杀的人竟然是舍脂。

舍脂在修罗道中可谓是炙手可热,怎么莫名其妙就被追杀了?

白袖萝连忙加快脚步,想要跟过去,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心里刚叫了声不好,便被人从身后整个抱住,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嘴被人捂住了。

“到这边来。”乾达婆拖着白袖萝,慢慢往后退着。白袖萝挣动了一下,乾达婆往她手背狠狠一拍:“听话!”

追杀的声音逐渐远去了,乾达婆方放开了白袖萝,埋怨道:“你怎么今天又溜进来了?”

白袖萝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舍脂窜逃的方向问:“为什么要追杀她?”

乾达婆语气少见的生硬起来:“修罗道的事情,你少管。婆雅稚杀舍脂,自然有其理由。你现在马上回去,不要在此处多逗留半刻。”

“我……”白袖萝还未说什么,忽然被乾达婆捧住脸颊,以深吻堵住所有的疑问和不满。

周遭太黑了,像是一个个永远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未时。

白袖萝被乾达婆从修罗道轰出去之后,就想着回一趟厉鬼道,一方面拜祭死去的同门,另一方面将修罗道的地图交给凌修。

乾达婆知道白袖萝的所作所为,但她都容忍了。也不知道乾达婆究竟图什么。

舍脂被追杀,希望薄子夏一切安好。白袖萝本想求乾达婆照顾薄子夏,然而她却始终没法开这个口。

雪花落在身上,拂也拂不去,白袖萝感觉到了冷,从心里渗出来的冷。

申时。

凌修对着白袖萝大诉衷肠,白袖萝有点心烦,倒不是出于对凌修的厌恶,只是前尘过往纠缠,难以理清。

她并不喜欢凌修,此生也未曾对男子动心。

凌修收下修罗道的地图后,两人便一同走到后山,看着白雪之下重重叠叠的坟冢时,才觉得恍如隔世。在这些坟冢下,埋藏了一个秘密,薄子夏不知道,乾达婆也不知道。

白袖萝闭上眼睛苦笑,她听到凌修在身后说:“待来年雪化了,就让人在此地种上柳树,相接成荫。”

凌修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我知道,你等不到那时候了……”

酉时。

白袖萝返回乾达婆的住处时,见乾达婆正立在院中,雪在她头顶肩上积了一层。天色已晚,乾达婆一动不动地立在雪中,像是神袛一般。

“你去哪了?”乾达婆问道。

“厉鬼道。”白袖萝并未隐瞒,因为她知道瞒也瞒不住。

然而让她吃惊的是,乾达婆却走上前,紧紧拥住了她。

“别让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失去你……”乾达婆凑在她耳边喃喃自语,“就算死,也死在我的怀中。”

白袖萝有些疑惑乾达婆的反常,乾达婆说:“今天婆雅稚下令诛杀舍脂,舍脂带伤逃回她的住处,带薄子夏一同逃出修罗道。”

“她逃出去了?而且还带薄子夏逃出去的?”白袖萝有些惊讶。

乾达婆手指划过白袖萝的脸颊:“就算亡命在即,也不会扔下薄子夏,舍脂真的很爱她。”她笑起来,抱住了白袖萝:“袖萝,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这样爱你。”

戌时。

两人吃罢晚饭后,便坐在卧房中,隔着窗子,看夜空飘落的雪花。

“今晚睡在此处吧?”乾达婆问,语气倒没有商量的意思。

白袖萝有些意外地说:“若是婆雅稚深夜造访,发现我……”

“不管他。”乾达婆笑起来,有些使坏的模样。她握住白袖萝的手,刻意压低声音道:“这般夜色,可不要浪费了。”

亥时。

以下省略两千字。

子时。

白袖萝从浅睡中醒过来。她看到室内烛火摇曳,乾达婆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茫茫夜色。一行泪珠,正挂在乾达婆的脸上。

☆、杀宴

薄子夏觉得站在漫天大雪中,谈情说爱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尤其是白瑜的坟墓就在眼前。尽管她并不认识白瑜,却也觉得仿佛有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那里,冷冷看着她跟合德一般。

“别……”薄子夏正要拒绝合德的拥抱,便被合德低头吻住。她的吻并不比落在面颊上的雪花更温暖。薄子夏发现,合德原来已经跟她一般高了,甚至比她还要高一点。三年前,合德与她并肩时,尚低了她半头。

黑发像缎子一般垂在雪地上,天色又暗了一些。远近没有半个人影,只能听到偶尔有鸟叫声。薄子夏的手触到身下雪地的寒冷,她费力地聚焦起目光,看着上方合德的面容,也变得陌生起来。淡绿色的衣裳衬着身下的雪,这般景象像梦一样。而白瑜的墓碑就在雪中立着,又渐渐被雪花所埋没。

“还冷吗?”意识模糊之际,她听到合德这样问。

薄子夏苦笑了一声。雪地中再冷,也比不上合德所施与她的,所有的寒意……

黄昏,合德带薄子夏返回修罗道时,有侍女送来一张便条,说是婆雅稚送过来的。合德疑惑地拆开一看,见落款处是婆雅稚,说第二日要将修罗道中阿修罗眷属聚在一起,有要事商榷,请她务必到场。

婆雅稚字体偏于阴柔秀气,寥寥几字,写得十分潦草。合德低头看了那张薄薄的纸条许久,不觉蹙紧眉头。

“怎么了?”薄子夏问道。

“怕是有陷阱,只是不知道针对谁。”合德将纸条攥成一团,低声说,“修罗道中的事情,婆雅稚极少与他人商议,更别说将阿修罗眷属都召集到一起。”

“那你要去吗?”薄子夏又问。她对修罗道中这般彼此倾轧尚不知晓多少,但看合德的脸色,似是很严重。

“去,没有理由不去。也许是我想多了。”合德哼了一声。

第二日天还未亮,合德便起床,梳妆打扮。薄子夏用被子掩着头装睡,冷不防被人一把将被子掀开。脂粉的香气扑在面颊上,合德说:“无论如何,我都和你在一起。姐姐,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