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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433)

嘴上虽极力否认,但肢体反应完全出卖了他。

胡御史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冷哼,“我就知道他身上必有事。”

崔道郁不确定崔凝查符危是什么原因,担心会被人泄露,他相信胡御史的人品和能力,这才舍易求难,上门来求,所以即便被识破也没那么慌张。

胡御史道,“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有条件,我必须参与。”

此时若是旁人,说不定会先扯个理由把东西哄骗到手再说,偏偏崔道郁不是那样的人,“这我做不了主。”

“那伱回去问啊。”

“这……”崔道泄气,皱眉揣手,满脸为难,“胡大人,不是我不想问,我这不也是偷偷过来找你嘛!我还专门乘了一架没有徽记的马车,生怕被人知道。再说您若是拿出秘事集,怎么不算是参与呢?崔某拿崔家列祖列宗发誓,绝不拿您的秘事集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您就借我两天?”

见胡御史没有立刻反对,又立刻坐直身子,“一天!一天也行!”

大多数人都不会讨厌崔道郁这种心思至纯的君子,胡御史也不例外,这样一个人拿列祖列宗发誓,他相信但还是拒绝了,“我不能给你。”

这是御史的操守。

哪怕来时已经做好求不到的心理准备,崔道郁还是不免失望。

胡御史此人,拿钱砸不动,也不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一套,崔道郁一开始说要买,纯粹是听见他家人的话想着帮上一把,这会子若是再说钱的事,一准要被他拿棍棒轰出去。

崔道郁叹了一声,正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忽听胡御史道,“不过,我这里有個东西或许有用。”

“哦?”崔道郁顿时来了精神。

胡御史起身走到墙角,搬开地上盆栽腊梅,从后头墙缝里掏了半晌,取出一只指节大小的破旧竹筒递给他,“此物是我很久之前偶然间得到。”

崔道郁带着疑惑小心打开,取出里面一张细长纸条,看见上面的字,登时双目圆睁。

——“符九丘在江淮,查其踪迹”。

“符、符九丘?!”崔道郁懵了片刻,旋即低声惊呼,“他不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战死在东硖石谷?!您何时从何处得来此物?”

胡御史想到当年之事,显得越发沧桑,“这是我十四年前在淮南道山阳县任县令时意外截获。”

按照时间来算,那时候符九丘应该已经死六年了,怎么还会有人暗中查他的踪迹?

崔道郁压低声音惊呼,“符九丘没死?!”

胡御史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知晓什么内情。”

崔道郁半晌才回神,“你怀疑当年符相……”

胡御史睨着他,声音低到几乎只有气声,“当年东硖石谷之战疑点颇多,他却趁此时机凭献策之功扶摇直上,符九丘未死却不现身,难道不值得怀疑?”

符危出身普通,凭一身本事位极人臣,因此在布衣寒门中颇有威望,胡御史在得到这份密信之前亦十分敬服他。

人人都道胡御史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软硬不吃,实际上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被形势所迫。

他当年是如崔道郁般的纯直君子,不同的是,他不似崔道郁天真,他出身底层,看遍世间冷暖黑暗,心中仍存光明,一心想要做个正直的好官。

步入官场后,因能力出众,他很快便脱颖而出,争取到了一个极为不错的外放之地,在任上政绩突出。

如无意外,他在外升任成州府官员也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在他任期即将结束时,恰好查到一帮水匪的线索。

倘若能解决祸患不仅利民,于他自己而言也是一桩功绩,于是他动用了一切能够支配的力量,查案布局月余,成功端了匪窝。

当时水匪拼死反抗,战况很是激烈,几个头目都死于乱箭之中。

事情到了这里应是完美了结,可是万万没有想,他扫尾时搜查匪寨,在首领的床榻暗格中意外发现这卷密信。

第431章 往事

人的一生,有时候就在某一个瞬间的选择被注定。

他区区县令根本没有资格直接上书圣上,这就意味着,东西至少会被他的上峰过手,而淮南道的主要官职几乎被世家把持。他不想草率的将这卷密信交给朝廷,万一是假的,却被政敌利用,极有可能对符危造成致命打击,可他没有人脉,没头苍蝇似的乱查了一阵子,也没摸到什么头绪,最终在任期到时,正好有个机会回长安。

他深思许久,选择进了御史台。

他没查到符九丘的消息,却查到一些其他问题,于是成为御史没几天便弹劾了符危。

朝中各种势力抱团,符危无疑是寒门官员之首,胡御史也属于寒门官员之一,却因屡次弹劾符危,被同样出身的官员们排挤,而那些贵族官员更不可能接纳他。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一旦走上这条路,便会越走越独,越走越危。

崔道郁小心的将纸条卷好塞进竹筒内,起身冲胡御史行了个礼,“多谢胡大人。”

胡御史摆摆手,“十几年过去了,若是能查清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他老了,总得让家里人过几天松快日子。

密信无头无尾,当年攻破匪寨之后,匪首已死,只有個“军师”当时不在匪寨,匪寨被灭之后闻风藏匿没有下落,余下满寨子的小喽啰,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消息。

他从墙角插着画的杠里摸出一个信封,“当年漏网一个‘军师’,我未曾抓到人,却也查到一些线索,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崔道郁没有打开看,只小心将东西揣进怀里后,忍不住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密信是符九丘死之前……”

崔道郁很欣赏符九丘,还曾为他赋过诗,实在不愿接受英烈变叛贼的可能。

“什么原因能让匪寨头目将一封密信放在枕头下面数年?”胡御史瞪他,“更何况,我得到这封密信时,纸张和笔迹崭新!”

“好、好吧。”崔道郁把东西仔细揣到怀里。

胡御史道,“你要发誓,这些东西只能交给小崔大人或者魏大人,除此之外,不得给任何人,也不得将此事说与其他人听!”

崔道郁毫不犹豫地指天发誓,“我发誓必将此物交到崔世宁手中,并且绝不说与其他任何人听!若有违此誓,不得善终!”

“行了。”胡御史点头,“你走吧,家中贫寒,就不留饭了。”

正好崔道郁怀揣密信没有心思吃饭,连忙起身,“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胡御史送崔道郁到大门处。

他站在院内看着小厮关上门,喃喃道,“但愿我没有做错。”

胡御史消息灵通,自然知晓一些旁人难以得到的消息,监察司最近的案子牵扯极广,太子连同几王、公主皆在其中,再扯出谁都不稀奇。

今日来寻他的人不是监察司而是崔道郁,说明监察司多半还只是刚刚产生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他私底下把东西交给崔道郁,不过是不想冒然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