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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407)

王孙贵族哪家没有拉拢过几个人手?就算柳聿是太子的人,若不深究背后种种隐秘,却也并不算什么大事。

若是此事不再往下查,无非就是太子收揽个棋子,结果这女人不顶用,因为私情扯出一桩命案,反砸了自己主子的脚。

简直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除了他楼仲要玩完。

楼仲到现在还不知道宜安公主也被抓的事,否则他就会明白,此案绝不可能草率了结,魏潜不过是在施加压力,让他认为自己陷入绝境。

魏潜现在要结案,楼仲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但为了脱罪和达成最终目的,只得硬着头皮主动交代,“我虽然把天象预言散布出去,但并未陷害太子!”

“哦?”魏潜神情淡淡,“楼掌柜何出此言?”

楼仲稳住情绪,“我母亲是太子的人,宜安公主也是!魏大人若知晓她们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就会明白东宫弑逆并非虚言!”

魏潜早就猜到宜安公主背后的人也是太子。

一是,监察司早就查到赵三和冯秋期背后的主子,一个是柳聿的人,一个是宜安公主安插在青玉枝的暗桩,他们两个搅和到一起,肯定不是偶然;二是,监察一处查到,悬宿先生似乎与宜安公主有所接触;三是,碎天江里悬宿先生所住的院子名叫“月下居”。

长安人人皆知宜安公主爱昙花,昙花又有一名,叫“月下美人”。

月下居美人。

魏潜一笑,“宜安公主和悬宿先生有私情。”

一时间,楼仲瞠目结舌,脑子里很乱,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坠入了陷阱,魏潜早已预料一切,只是缺少切实证据才会故意诈他。

然而此刻他尚不知晓,魏潜推断出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她是为了鬼土才接近悬宿先生。”魏潜道。

宜安公主的口味一直都是俊美郎君,绝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一个老叟。

话到这里,魏潜的并没有直接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你弄混八卦,显然是不通此道,但用来摆八卦的竹片是旧物,并且看上去常常被人使用,若我没有猜错,那是悬宿先生的东西。”

他打开一个纸包,露出里面红色粉末,“想必你没现他的东西里混有此物吧?”

说着,他又从一堆证物中取出一个竹片,“这片上面染了鬼土。”

楼仲欲效仿观星楼白练鸣冤,所以用朱砂写了星象预言,一开始魏潜发现竹片上有红痕,还以为是沾上了朱砂,虽然奇怪颜色发暗,但也并未多想,直到后来崔凝在密道里发现鬼土。

鬼土与朱砂都是红色,但鬼土的颗粒稍粗且颜色更深,二者有明显区别。

楼仲想起当时直接把装着竹片的包袱拎走,不由后悔,就不该故弄玄虚,直接写星象预言才对!

“既然魏大人已经查到这些,想必就应该知道,星象是悬宿先生推算出来的,我不过是推了一把。”楼仲道。

他只是经历不幸,痛恨父母,所以在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添一笔而已,人不是他所杀,预言也不是出自他口,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

然而,魏潜并不在意他的罪名,仍接着之前的话头,“悬宿先生为了查妻女踪迹,频繁前往于县,发现了鬼土的妙用,而宜安公主故意接近他,是为了用鬼土所铸的兵刃。”

楼仲心中一跳。

又听见他道,“柳聿杀悬宿先生,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私情。”

柳聿与悬宿先生确有私情,陈家母女失踪一事也确实存疑,可是事情三十年过去了,柳聿怎么可能因为悬宿先生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就出手杀人?

楼仲又一层防线被击溃,“此事说来话长……”

一切都始于太子得到短剑“霜刃”。

霜刃削铁如泥,太子爱不释手,他得知此物出自鹤池先生赵行之之手,曾派人去打探过,想铸一把长剑。多次若磨硬泡之下,赵行之才透出,“霜刃”之所以锋利无匹,是因为悬宿先生偶然获得的一种原料。

太子心中有了别的想法,于是令宜安公主接近悬宿先生。

宜安公主勾上悬宿先生之后,得知鬼土的秘密,又撺掇悬宿先生把两位铸剑的朋友请来长安,不知不觉将三人全绑上了船。

待他们察觉不妥时,早已无法全身而退。

太子想要造兵器,必然要大量运输鬼土,此事自然就交到了身在河东道的柳聿手里。她利用生意往来,掩人耳目,持续不断的往长安送土。

正如魏潜推测,柳聿下死手绝非陈年旧怨,而是她与庐陵王之妻韦氏有所勾连,被悬宿先生察觉。

如今她再一次背叛,与三十年前私情可不一样。不管是华氏还是太子,都绝不可能放过她,她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第406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天色熹微。

魏潜才回到监察四处。

门口雪松旁,少女的身影于柔和明亮的晨光中亭亭玉立,墨发半拢,一身浅青色宽袖袍服,站在雪地里,随意中透着几分清冷。

魏潜驻足。

魏潜并非不知她的变化,但他日日见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区别,脑海中形象还停留在那年她穿成圆墩墩的一个球朝他奔过来的样子。仿佛只是一错眼的功夫,惊觉奶团子似的小女孩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而且,记忆中的崔凝像只甜滋滋的糯米团子,虽然很瘦,但脸上带着奶膘,肉肉的小手上还有小窝窝,魏潜心觉得,她成年后应当也是个甜软的少女。

不想如今她远远站在那里,眉目如画,不染人间烟火一般。

“五哥?”崔凝看见他,眼睛弯起,顿时冲散了身上清冷,像只轻盈的小鹿朝他跑过来。

魏潜身出手指探了一下她的手背,“怎么站在门口?冷不冷?”

崔凝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不冷。我让人送了点早饭,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你。”

她的手微凉,想来是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魏潜任由她拉着进了屋。

两人不知道多少次面对面坐着吃饭,但今天魏潜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默默用完早膳。

崔凝搁下筷子,难得见到魏潜在走神,“五哥是不是太累了?”

魏潜回过神来,“没有,在想事情。”

“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吧。”崔凝劝道。

魏潜摇头,“不了,等会审完宜安公主再说。她毕竟是公主,又是太子一系,免得耽搁久了又生变故。”

魏潜见她面露担忧,笑道,“没事,若无意外,今日就能有结果。”

“楼仲招了?”崔凝问。

魏潜把卷宗递给她。

崔凝翻看一遍,“怎么又扯上庐陵王了?”

魏潜慢慢擦拭着手,“不管是被放逐的庐陵王,还是被禁足东宫的太子,能争皇位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谁是干净的,暂时不用管这些。”

“楼仲为何这么容易就交代了?”崔凝不解。

卷宗里有一份书吏记录,里面一字不漏的记载着魏潜与楼仲的对话。文字记录无法表达语气表情,以至于很多对话都显得有点莫名其妙,像是楼仲憋不住自己要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