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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304)

王韶音也颇感意外,看向周云飞时,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眉。

“程夫人的死亡原因,不知程刺史是否知情?”魏潜问道。

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自己头顶一片大草原,更何况,这人还就在眼皮底下,指不准还在上头放过羊!众人忍不住看向程玉京,心里皆十分好奇,他是用何种心情顶着这份耻辱给自己树起一个情深不悔的形象?

“孙家的女人与寻常女人不同。”程玉京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羞恼,反而提起孙氏的时候,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里多了几分认真,“内子熟读兵法,运筹帷幄,不是整日只知涂脂抹粉的小娘子,我时常与她商议要事,内子与杨别驾起冲突,全是因我之故。”

周云飞闻言,咬牙切齿,“你还有脸说!杀人诛心,你明知道流言都是假的,还偏要将过错归在她头上,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孙氏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连一个“青梅竹马”都捂不住,更不会任由流言传播。所谓流言,都是杨檩使的离间计。

孙氏的谋略和胆识,都令杨檩忌惮,程玉京整日吃喝玩乐,光是孙氏一个人就能令他焦头烂额,假如夫妻二人联手,苏州哪里还有他的位置?他没有一个好出身,向上每行一步,何其艰难!若是被程玉京压住,以后将会举步维艰。人在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坐上苏州别驾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眼红嫉妒。他怕只要一失势,就会被狼群撕碎。

不是所有事情退一步都会海阔天空,某些时候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周云飞说的没有错,虽然是杨檩在背后挑拨陷害,但最后逼死孙氏的人,是程玉京。

在这场博弈之中,孙氏和程玉京惨败,无非是因一个“情”字。

当初程玉京娶孙氏只是遵从父母意愿,没有成亲之前,他以为孙氏那样有手腕有心计的女人,性子必然冷硬强势,没料想,她不但多才多艺,且容貌秀丽,宜嗔宜喜,进退有度,像一个永远挖不完的宝藏,处处都能带给他惊喜。

孙氏仿佛是照着程玉京喜好长的,没有一处不合他心意。

浪子回头,程玉京把对世间所有美人的爱全倾注于孙氏一人身上,感情浓烈炙热,相宜之时自是极好,若不相宜,必会将其焚毁。

他那篇悼念亡妻的文章之所以会为人称道,皆因里头字字句句尽是深情。

孙氏死后三年,程玉京纳了满院子的美人,再未寻到一个如此合意的。明明逼死孙氏的时候,他即愤恨又痛快,可为何才过了三年,便悔了?

他抿唇,泄露一丝悲伤。

周云飞怒目而视,“她曾救我于水火,她死的冤枉,此仇不报枉为人!”

与种种龌龊传言不同,孙氏与周云飞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逾矩之情。当年孙周两家曾是邻居,二人是幼时玩伴,后来孙氏父亲英年早逝,孙家败落,举家迁走,二人也就断了联系。许多年后,周家出事,周云飞孤身前去投奔陈将军,这才再次遇上。

彼时周云飞刚刚失去至亲,孤零零的一个人,突然遇上幼时玩伴,有如于深渊地狱之中触及了一丝光明,便是这份慰藉,令他从绝望中振作起来。两个经历相似的人相互扶持走出困境,这种经历和情分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弥足珍贵,因此孙氏在周云飞心里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后悔,后悔没有先杀了你这个卑鄙小人!”周云飞目眦欲裂。

这时一名士兵进门,从一侧匆匆绕到崔凝背后,弯腰低声耳语。

崔凝听罢,忍不住惊道,“什么?!”

众人看过来。

崔凝起身拱手致歉,又冲魏潜道,“我先出去一下。”

魏潜点头。

崔凝按捺住满心焦急,疾步出门之后才一路小跑,来到彭佑所在的房间。

“大人。”陈则运满头大汗的迎上来,“彭大人脉相越来越弱,怕是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崔凝绕过屏风,见彭佑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身上尚有几根银针,但是胸口已经几乎看不见起伏。

医者道,“老夫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怪症,已经尽力施救,只是……”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崔凝脑海中全是卫冷那句“再会啊”。她不懂这种病症,但这几日接触下来,能感觉到在杨檩死后,彭佑整个人似乎失去了生机。

彭佑本体已经藏匿许多年不愿出现,小鱼是个担不起责任的,闯了祸只会躲起来,卫冷……似乎是完成使命,那天道别过后就消失了。

假如一个躯体中没有灵魂,那躯体将会面临什么?崔凝看着彭佑,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似乎只有彭二还有一丝唤醒的希望!

“彭大人!彭大人!”崔凝俯身在他耳边大声道,“你现在不能睡!案子尚未了结,你若睡了,谁来给杨别驾做主!”

第293章 堂审(3)

任是崔凝如何呼唤,彭佑都没有丝毫反应。

崔凝可不相信自己能创造什么奇迹,喊了几声,便立刻下令,“去把苏州城有名的医者全部请来!越快越好!”

“我这就带人去请!”陈则运道。

“等等!”

陈则运停住脚步,疑惑的看向崔凝。

“同人家讲清楚缘由,若是医者手上确有危急病人,不得用强。”崔凝道。

彭佑的命固然重要,但旁人亦非草芥。何况,他涉嫌谋杀杨不换,现有的证据基本上可以定罪了,就算活着,最终怕也死罪难逃。崔凝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才正确,但私心不愿为了救他而耽误其他人的性命。

至于案子……

崔凝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彭佑身上,心里乱的很。

公堂之上,审问并未因崔凝突然离开而中止。

魏潜出示了在吴县搜集的各种证据,除了周云飞和梅君尧的信件之外,还有梅小郎(也就是现在的梅郎君)作为证人。

梅君尧行径荒唐,他与卫冷相熟的事情,除了这些文字证据之外,梅郎君幼时亦知晓。

“这些东西只能说明周大人知晓彭佑身患怪症,不能定罪吧?”吕长史道。

“他既与小厮留福合谋,便有迹可循。杨别驾被害后,隔天小厮便溺死在护城河里,经仵作开膛验尸,发现诸多线索。”魏潜道,“传仵作。”

开膛验尸的事是由崔凝主持,苏州主要官员都知情,但最终的结果,并未提前放出来。

衙役领着仵作尧久之进来。

尧久之弯着腰,手里捧了个托盘,上面有一只木匣,木匣表面凝了一层浅霜,里头显然放了冰,木匣旁边是几个白瓷浅碟,也不知有什么用处。

谋杀案每年都会发生很多,但剖尸验证的时候并不多,在场官员之中,甚至有人为官十余年亦从未碰见过一次,所以都有些好奇究竟如何从尸体内找到不为人知的线索。

“见过各位大人。”尧久之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