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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22)

崔凝起身,在侍婢的陪伴下去了隔间喝茶。

紧接着,林氏被请进了佛堂。

待她落座之后,魏潜一样是开始从案发当日问起,“那天你在何处?详细说来。”

“我去庄子上看看孩子。”林氏眼里微有雾气,“每月月末老夫人便会放我去庄子与家人团聚。那天早上我伺候老夫人到了佛堂,然后就离开了。”

“老夫人可有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魏潜问。

林氏道,“一早起来,老夫人洗漱过后习惯喝一杯茶,平时她都不会说话,那天却看着满屋子的书,对奴婢说,以后这些东西全部都要留给凝娘子,不许充到族里去。”

“老夫人的原话是?”

林氏学着老夫人的语气,缓缓道,“这些书若放到族中书楼里,怕是要变成沧海一粟,我若是死了,屋里这些东西都留给凝丫头吧,不可教人拿走。”

这些话中的意思与遗嘱大抵相似。

魏潜点头,随口问道,“你是在崔氏族中嫁人了?”

“是。”林氏道,“老夫人做的媒。”

“你夫君是怎样的人?”魏潜问道。

这时候问这种问题,难免有怀疑的意思。

林氏抬眼看着他,神情中有一丝恼怒,却还是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是庄子上的大管事,人很好。”

魏潜毫不在意她的情绪,继续问,“你去庄子上的事情,有何人能作证?”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一路上许多人看见了。”林氏接着说了一串人名。

“你跟着老夫人有多少年了?”

林氏道,“三十多年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魏潜对崔凝和林氏的不同,他问崔凝的问题全部都是当日发生的事情,但问林氏的问题又多又杂,关于当天的问题却不是很多。

待他问完之后,谢灏令林氏出去,然后问道,“你觉得林氏是凶手?”

魏潜抄手沉默须臾,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道,“老夫人绝对不是自杀。”

“当真?!”谢灏狠狠垂了一下蒲团,“我就说姐姐不是如此糊涂的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崔况疑惑道。

“待我查证一些事情之后再告诉你。”魏潜说罢,转头问崔氏族老,“前辈,是否可以召集常在这院子里伺候的所有仆役?”

老夫人近身伺候的人只有林氏一人,但她从一开始就是贴身侍婢,比好些人家的娘子还要娇贵些,那些粗重的活计肯定不是她亲手去做。魏潜刚刚也特地看了一下林氏的手,确实不是干过粗活的样子。

崔氏族老令人将院子里所有人全部召集起来,魏潜挨个问过之后,已然是下午了。

在佛堂里伺候的统共有八个人,两个厨娘,两个粗使婆子,四个粗使婢女,其他若有是力气活,全部都由凌氏派小厮过来帮忙。

佛堂里只有两个主子,平时事情不多,所以两个粗使婆子在吃过早饭之后就出去与本院的老姐妹聊天,还有两个粗使婢女带了衣物去河边洗,排除了四个有完全不在场证据的人,只剩下两个厨娘和两名粗使婢女了。

厨房是单独的小院,那两个厨娘平日从来不往这边院子里来,她们说做好了早饭之后就在厨房里等候传饭,可是一直没有听见动静。不过两人只能互相作证,再没有别人看见她们是否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厨房。

而最可疑的就是那两名粗使婢女了,她们负责端早饭,那天林氏不在,本应该是她们代为伺候老夫早饭,居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两个姑娘都有十六七岁,生的壮实,看上去老实巴交,两人都一口咬定说那天来喊过老夫人,没有听见回应便一直在外面等着。

这种话,就连崔况都找到漏洞,崔凝冲过来的时候明明说一个人都没有,那么肯定是有人撒谎了。

“我二姐不可能撒谎。”崔况义正言辞,并且给出了一个有力证据,“她脑子一直都不好使。”

不好使到了连撒谎的实力都没有了吗?崔况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知道谁撒谎谁就会被怀疑是杀人凶手,他想说的是崔凝不可能有谋害人的实力。

崔氏族老和谢灏表情都有点微妙,魏潜却认真的点头附和,“这我知道。”

整整问了一日话,晚上魏潜和谢灏又去拜访了孙神医。

孙神医并没有特别细致的去查看,但以他对药性的了解和多年经验,很容易辨别。

“老夫人所中之毒有可能是大荼药,另外她面色泛青黑,嘴唇颜色偏暗,指甲中透青黑,有可能是为了避免痛苦,**其中还掺杂了许多罂粟和曼陀罗。”孙邵很是惋惜,他早年四处游历行医,江左小谢的名声如雷贯耳,还曾想为侄子求娶谢成玉,但是谢家门第太高,想想也只好作罢,谁料她竟落得这等结局。

大荼药也叫断肠草,人死后也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特征,从老夫人表面上看见的大多数痕迹几乎都是其他药物所致,也就是说,下毒的这个人会制药。

第二十二章 雨中邂逅

只有会制药的人才能将几种不同的药物糅合在一起,从而发挥出理想中的效果。而且配药并非朝夕之事,在这个过程中必须不断的调整试验,这除了需要时间之外,也很容易留下痕迹。

魏潜当晚就直接住进了佛堂,在院子中找寻痕迹,谢灏心急知道姐姐的死因,也随之搬了进来。

整个佛堂里就只有两人,前半夜还好些,后来起了风,院子里呜呜咽咽像鬼哭一般,谢灏总觉得是姐姐的冤屈之音,听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一个人在榻上辗转反侧,终是难以入眠,便披了衣服想去院子里坐着。

魏潜一打开门猛然瞧见院子里白晃晃的一个影子,吓得他急急退了两步,待定了定神再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个人。

那人裹着薄被坐在石墩上,侧颜俊美,长发半披在身后,被风吹的凌乱,像难民一般,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宛若融进了夜色。他听见开门声,转头看了一眼,目光清冷而透彻,好像在看谢灏又好像没有看。

谢灏只见他微微颌首似乎是打了个招呼,转而又把下巴埋进薄被里继续沉思。

在谢灏的印象里,魏潜一般情况下比较寡言,但是礼数方面却从来不缺,很少会像现在这样见到他连屁.股都不挪动一下。

谢灏不想打扰他,于是一个人去了老夫人的房间看看。

没有灯火,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隐约能看清屋里的摆设。他随手抽出一本书走到窗边,就着月光看了几页,眼中慢慢湿润起来。

这本书有些旧了,像是几年前抄写而成,上面的字已不似从前那般锋芒外露,表面上来看已经趋于圆滑沉稳,然而筋骨分明力透纸背,总能在一些细微之处透出锐利。可见时间并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只是让她深藏自己而已。

谢灏拭了眼角,将书放回原处,然后转身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