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桥在自己房间打电话的时候,因为喜好一心二用,一向喜欢开免提,比如她现在就正在一边聊天,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浏览邮件。
然后掩去眼中的失望。
也许是失望了太多次,她现在的失望都已经很淡了,甚至还能一边和苏宁菲谈笑风生,一边面不改色地刷新的房源信息。
直到她听到苏宁菲绕回来了的这个问题。
她沉默了几秒。
门口的商时舟也沉默了几秒。
谁长残了?
他长残了?
……??
有那么一个瞬间,商时舟想起身回房间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纰漏。
苏宁菲那边窸窸窣窣,开了包薯片,还在追问:“人呢?桥桥,别假装没听见逃避!”
舒桥:“……一定要分个高下吗?”
苏宁菲:“这都给你递纸条,在商时舟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了,还不得分个高下?”
眉目传情,很好。
商时舟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舒桥对她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本事叹为观止,也懒得解释,到底没法:“行吧,非得比的话,那还是商时舟好看点儿。”
商时舟:嗯,说得好,多说点儿。
只是心里才舒坦了点儿,又听舒桥补充。
“可能我还是比较偏向亚洲人审美。”
哦,不是他真的好看点儿。
是她审美偏向问题。
意思如果偏向欧美审美,就是贾斯汀赢了呗。
好,好的很。
“那不是什么大问题。”苏宁菲笑得猖狂:“你在欧洲多待几年,就喜欢金发碧眼小帅哥了!比如我一开始也和你一样,现在才知道,德国小狼狗,妙,妙啊!”
商时舟:“……”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还没继续动作,一道惊呼便在他身后响起。
“这位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洒扫阿姨警惕地站在不远处,握紧手里的扫帚:“如果您不能对您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我会选择报警!”
舒桥:“……?”
她怀着某种莫名的预感,起身,走到门边,思考片刻,先把门的防爆冲锁链扣上,然后谨慎地把房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商时舟甚至还没从被洒扫阿姨发现的尴尬中回过神来,还保持着单膝跪地,一手握着小卡片,另一手拿着一沓租房合同的姿势。
然后慢慢转头,和从小缝隙里探出好奇目光的舒桥,对了个正着。
电话没挂,苏宁菲正讲到快乐之处,飙出了一片畅快的哈哈大笑。
完美构成了这一时刻的背景音。
商时舟:“……”
第31章
秋日的德国, 凉意弥漫,酒店中为了舒适,早就打开了暖气。
但此刻, 商时舟宁可空气没有这么热意腾腾。
这样就不会让他本就赧然的脸皮雪上加霜。
虽然舒桥在苏宁菲的大笑里到底及时出声,暂且挂断了电话, 并向洒扫阿姨为他解了围, 表示两个人认识, 只是个误会, 认真表达了感谢。
但洒扫阿姨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
她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在接下来半小时都会停留在这一层楼, 如果舒桥有任何需要,她随叫随到。
还委婉建议舒桥不要关上房门。
“小姑娘,不要怕。”洒扫阿姨拍了拍舒桥的手, 警惕地看了一眼商时舟,并不压低声音:“这个世界上,披着西装皮的渣男不要太多, 可要擦亮眼睛。”
商时舟:“……”
穿西装是他的错吗。
然后舒桥就真的没有关门。
她坐在床边, 示意商时舟坐在稍远的椅子上,也不开口,只等他先说话。
但她的目光分明已经扫过了他手里捏的便签纸。
然后好似觉得有点眼熟,眼神顿了顿, 又看了眼被随意扔在桌上来自贾斯汀的另一张。
旋即眼里就多了份了然。
和讶异。
……无论是了然和讶异, 都很让商时舟坐立难安。
他甚至恨不得自己还没练就一眼就看穿别人情绪的本事。
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舒桥的手机在震动。
被突然挂断了电话的苏宁菲明显意识到了什么, 正在躁动不安。
这一次两次的, 她都已经总结出来了。
舒桥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挂断她的电话。
除非遇见商时舟。
苏宁菲觉得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猹。
甚至有冲动, 这就买票去一趟康斯坦茨。
舒桥当然也不会对着空气发呆, 她收回落在商时舟身上的目光,捞过手机。
商时舟的眼神也随之落在了她手机上。
没有去看内容的意思, 但到底隐约看到她打开了微信。
红色感叹号再一次徘徊在了他脑中。
商时舟脱口而出:“……你把我拉黑了?”
舒桥头也不抬:“不然你打开收款码,我现在扫你也行。”
半点心虚和愧疚都没有。
商时舟:“……”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商时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稍微掩饰了几分尴尬,清了清嗓子。
想了好几种开场白,到头来,却一个都说不出口。
舒桥完全没有好奇。
她不问他为什么在那儿。
不问他听到了什么。
分明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也不问上面有什么。
商时舟不得不承认。
贾斯汀说的那句“八字还没一撇”,是对的。
他目光沉沉,半晌,开口:“对不起。”
舒桥有些意外。
方才缄默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是没想过商时舟会说什么。
唯独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道歉。
倒让她一肚子的冷嘲热讽没了去处。
舒桥的手指微顿,然后抬眼。
黄昏时分的阳光很暖,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窗外是这个月以来,康斯坦茨的第一缕阳光。
商时舟就坐在阳光下,他肌肤冷白,却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光,舒桥几乎能看清他鼻尖上的绒毛,和落在他纤长睫毛上的光斑。
开口说了第一句,接下来的话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很多。
商时舟不避不让,看着舒桥的眼眸,十分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是我开的玩笑失了分寸,希望你能原谅我。”
舒桥缩了缩手指,沉默片刻。
商时舟没有催她,只耐心地看着她。
——又或者说,用“耐心”这个词并不完全合适,他脸上的神色很难形容。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虔诚的专注。
又或者说,贪婪。
好像她是否原谅他都并不重要,他只想多看她一瞬。
多一瞬都行。
舒桥有点不敢和他对视。
他的眉眼太深邃,这样看人的时候又太深情,深情到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那四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