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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坏的春天(182)+番外

“还是做吧。”周承轩拿阿姨呈上来的温热毛巾擦着手:“一只不能飞的鸽子,还能叫鸽子么?”

周琨钰望着他的手指。

他的动作总这样不疾不徐, 无论他是否预感到有惊天的大事,他自有一套从容的节奏。很多时候是他的气韵, 足以让人对他心生畏惧, 你天然就会认为,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挥手让生活秘书退下了,才笑着问周琨钰:“要跟我说什么?”

语气在笑, 眼神没笑。

周琨钰回想着,从小到大,有多少次与周承轩想法不同的时候出现,可还没敢开口,就被周承轩的这副神情吓退了呢?

此时她坐在周承轩对面,笑得一样端庄柔雅。说实话,要不是经过这么长时间苦痛挣扎才下定的决心,她还真说不定就临阵脱逃了。

她问的第一个问题是:“爷爷,这么多年来,您睡得好么?”

这便是周家人谈话的方式。

他们不会跳脚指摘:“你还记得当年的三条人命么?”

他们端雅从容的坐在这里,面前的古董瓷盏里玫瑰花瓣舒展沉浮,茶水氲出悠扬热气,像任何一个宁谧又祥和的日子。

周琨钰这么一问,周承轩自然听懂了。

笑道:“阿钰,是不是觉得爷爷老得不中用了?你可能忘了,我这双手年轻时也是拿手术刀的,在手术台上救过不少人命呢,我为什么睡不好?”

周承轩这是拿话点她。

三条人命,跟周承轩后来救过的那么多条人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琨钰心想:真是这样么?

一个真正有良心的医生,会漠视哪怕一条人命么?

她笑得柔婉,纤长的睫垂顺着,在周承轩面前是往日一般温驯的姿态,不同周承轩争论,说了她回家来的第二件事:“爷爷,我不能与陈公子订婚,我有爱人了。”

周承轩略挑了挑眉。

这一处难得小小流露的惊讶,并非因着他意外周琨钰有了喜欢的人。

他什么都知道。他就像置于墙角的那古董座钟,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睁眼,都如钟摆缓缓摇动,定义着这座老宅里的昼夜晨昏。

他就是规则,他无所不知。

真正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周琨钰谈第一件事时,还维持了他们习惯的谈话模式,而谈这第二件事时,却直白得不像周家人。

他以退为进:“阿钰,爷爷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你有喜欢的人,这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你乖乖去订婚结婚。

周琨钰摇头:“我不想用那样的方式跟她在一起。”

周承轩笑了笑:“辛乔,对吧?年纪轻轻的女排爆手,十分优秀。她还有个妹妹,快中考了吧?听说成绩还不错,你有没有问过她,想考哪个高中?”

哪里是听说呢。

周琨钰一早就知道,辛乔和辛木的情况,一定被周承轩查得透彻。

以周承轩的能力,只要动动小手指,就能让辛乔姐妹无力招架。

可是,还有她。

还有被周承轩一手教养起来的她。

其实她很紧张。当你从小仰望着一座高山,在快要攀上山顶的时候,你会惶惑,你会想:我真能做到吗?

哪怕你经过了日以继夜的练习,你知道自己或许具备这样的能力。

但你心里永远记得小小的自己,仰着后颈站在山脚下眺望,看得脖子都酸了,那样的高度让你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有机会跨越。

她坐在这里,说了今天回家的第三件事:“我把我自己的股权转让了。”

“转让给谁?”

周琨钰笑得仍是温驯柔婉:“大哥。”

周承轩跟着她笑笑:“我之前为了你大哥谈生意,是又转给他一部分股权,现在他的和你的加起来,是百分之三十九,真是不少了。”

“不过济尧这孩子,从小把自己的东西盯得紧,肯定不会放弃他的股权,你们不用想他那边。”

“所以,”周承轩拿起茶几上的两个文玩核桃,漫不经心的盘着:“我依然是集团最大的股东。”

周琨钰拿了手包站起来,仍是关心爷爷的孙女姿态:“您今天的降压药吃了么?”

“嗯?还没有。”

“等妈妈见完陈夫人回来,记得让她服侍您吃药。”周琨钰微微倾身,好似分外关切:“您这两天的降压药,不能少。”

周承轩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眸子。

一层层不同底色,叠出不同情绪,宛如鸽瞳。最表象的一层是温驯,第二层是狡黠,而最内里打底的一层,或许和周承轩一样,是冷酷。

她就这么含笑看了周承轩一眼,拿着手包走了。

周承轩唤来秘书:“我新得了些云南的好茶,打电话叫那些老伙计,要是手上不忙,下午到家里来喝茶。”

其实这有些多此一举。

毕竟集团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要是管理层真有异动,他早已收到风声。

他是多疑的人,从不肯太多放权,对于孙辈也不是不提防。纵是当年和他一起创立江山的元老股权相加,算上周济言和周琨钰那份,也比不过他。

秘书来回话,几位元老都说有空,跟着便过来。

看上去一切如常。

******

次日,旧筒子楼。

辛木她们学校被借用做考场,所以多放假一天。

辛乔又拿着水壶在浇阳台上的花,辛木不知何时放下了笔,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拿斜眼瞟她:“老姐,你最近浇花浇得也太勤了吧,你也不怕把它们给淹死。”

“嗯?”辛乔放下水壶回过神来,问辛木:“中午想吃什么?我这伤真差不多了,你就让我正经做顿饭吧,也不好次次麻烦周可玉。”

“不行,炒菜多费力啊。”辛木想了想:“要不你做个肉沫蒸蛋?拌米饭吃。”

“也行。”

辛乔放下水壶往厨房走,辛木在她身后。

辛乔一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我这不是要回写字桌边继续刷卷子么?”

“……哦。”

辛木重新拿起笔,对着辛乔的背影多看了眼。

她觉得辛乔这两天有点怪怪的,但又具体说不出来哪儿怪。

辛乔进了厨房,把那铝制的大蒸锅端出来,烧开了水再把蛋液上锅,肉沫是提前炒熟的码料,最后端出来时没怎么调味,已足够香气四溢。

倒些酱油,洒上葱末。

辛乔望着黄澄澄的蒸蛋,心里莫名觉得很割裂。

认识周琨钰之前,她对慈睦集团没什么概念,偶尔也在新闻里瞟到过一眼周济言,觉得有点装,跟有皇位要继承似的。

与周琨钰有了纠葛以后,她亲眼看着周琨钰的那些为难,自己私下里去搜过往新闻,才对慈睦集团是多大一艘旗舰生出些实感。

她不知周琨钰要去怎样解决。

这离她的日常生活实在太远了。

方才她在阳台上浇花,看松弛的土壤,旧筒子楼下三两个小男孩趁天气还没那么冷,站成个三角形互相倒脚踢着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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