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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是个娇气包(2)

倒也不怪连富贵之人都看稀罕。

南方养马地寡,西北疆域一带常年战火,马匹多供做军队物资,南边自是鲜见好货。

有此好马未曾在珍禽异兽的宝阁中,反倒是行于道间,确是引人注目。

“那人瞧着好生凶悍啊。”

纪桃榆见身侧的余家哥儿抓着他的胳膊往他背后躲去,低声嘀咕了一句。

他转头顺着高大的马身上移了些目光。

黑马背上正劈腿坐着个身着麻布短襟的男子,肩上有块不知是被风吹斜了还是系的随意的黑色素帔,遮挡了小半上身,整个人颇有一股边沙之气。

这番衣着打扮倒不见得是什么富贵大人物,倒更像是南北闯荡之人。

男子体格高健,曲夹在马腹的两腿过于挺长,缰绳松散的缠在手掌间,好似控制马的不是缰绳,而是他的双腿。

一双三白眼未有神色的端视前方,危压逼迫人的气势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南方男儿体修七尺已足夸诩,此男子虽是居于马背之上,但体修绝不亚八尺之余。

纪桃榆因身子不好的缘故,出门识人不多,还是头一次见着比村里腱子肉高鼓,走路呈大八字脚的屠户气势还高的人。

好在是那人明知在受诸多目光打量,却视若无睹的继续往前去,若是横眼过来,纪桃榆觉着只怕会好一场心惊肉跳。

富贵之人虽是眼热于骏马,却也不敢兀自差人上前讨问,只怕冒犯于人无端惹出些事祸来。

只得白白看着男子骑着那匹好马在晨风之中远去。

“咱们这一带真是少见这体格的人,要是站人堆儿里也得冒出大半个头来。生得又怪吓人的,谁嫁他半夜睡眼朦胧的看上一眼还不得丢了半条命去。”

余家哥儿见着马走远了又蹿了出来,对着远去的人一通叨叨。

“还得是表哥那般气质儒雅,说话温言细语的读书人才好。”

纪桃榆微微抿了抿唇,单以外相来看,这人确实气势太高,看起来也太凶了。

可世间之人,哪里是单浅显的外相就能评判个长短的。

“看这架势说不定还是个兵莽子,听闻西北的仗总算是打完了,不少受征前去战场还侥幸活着的兵将都在返乡。你想在那疆场上过活的,哪个不是狠角色,以后遇见还是得躲着些。”

纪桃榆却道:“若真是返乡的沙场将士理应敬重才是,若无他们保卫国土,如何来我们的太平日子。”

“得了吧,打了那么些年,还不是照样打输了,朝廷赔地又赔钱。闹得我们年年赋税见涨,再这样下去日子都没法过了。”

纪桃榆凝起眉头:“胜败也不是一方之责,赋税是朝廷的决定,和士兵无关。”

“唉,我其实也说不通这些国家大事,都是表哥告诉我的,他是读书人总是对天下大事比我们知晓得快许多。”

“你身子不好不常出来不晓得,我比你来城里的时候多,近来在城里遇见过好几回返乡的士兵。”

纪桃榆眉心微动,他也没问是谁告诉他这些的,这余家哥儿却是说什么都带着尤家二郎。

一口一个表哥叫得亲热,好似十分熟悉时时有来往一般,不由得叫他深看了人一眼。

可脸上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虽是如此,桃榆心里却也对这人有了些数。

不过余家哥儿和尤二郎到底顶着一层亲戚关系,自己今下和尤二郎反倒是没有清楚的名分,也不好开口直言说什么。

想着往后还是与这人少来往为上。

纪桃榆便自断了话头:“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步子吧。”

两人虽然赶早进城,到州府外的布榜台时,还是已经挤满了前来看榜的人。

其间不乏书生家眷仆役,以及跑腿讨喜的差人。

纪桃榆个头不高,垫着脚看了两眼,试图能够看见尤二郎,可惜人太多,别说是尤二郎了,就是红榜也瞧不见。

左右窜动的余家哥儿格外振奋。

“我看见衙差过来了,桃榆,我们快挤进去吧!”

“我们这个头挤进去,当心被踩到。”

纪桃榆连忙叫住人,历年不是没有发生过踩踏。

“不碍事。”

余家哥儿抓住纪桃榆的手腕,拽着人就往前去:“我们绕河边走就是了。”

纪桃榆还未应答,手腕被拉着扯得他发疼,只能被迫抬起步子跟上去。

“夏哥儿当心些!”

余家哥儿却是充耳不闻,往布榜台外的河栏处贴着走。

一边是攒动的人群,一边是看不到底的小河,桃榆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夏哥儿,我们不急一时看榜的,等榜出来了自就晓得结果了。”

“那得什么时候了,就得过去第一眼就瞧见才是好。”

桃榆腿有些发软,前头忽然传来敲锣的声音,衙役唱了一声:“布榜!”

他深凝了一口气,人群攒动起来没得回头,只能快些走过去。

然而他方才提快步子,余家哥儿却顿住了脚直勾勾的望着他,疏忽间好似心横了起来。

不等他反应,拉着他腕子的手疏忽使力,竟一把将他朝着河水一边甩开。

桃榆脚下不稳,耳边还余着“衙役有序看榜,勿要拥挤”的话,随后身子突然悬空,接着耳朵便泡进了九月的青绿河水之中。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咚的水声淹没在了看榜的喧哗中,并未太引起人的注意。

纪桃榆只瞧见余家哥儿趴在栏前看了他一眼,旋即便被涌动的人群不知推攘去了哪里。

他惊惧之余,四面八方的水像是密不透风的布一般罩过来,把人紧紧的裹住,素日里清瘦的身体也不复轻盈,反倒是变得格外沉重一般,不住的往下沉。

口鼻间很快就入了水,呛进咽喉之中难受得无法呼气,且水不断的在注入。

恐惧笼罩下,他使劲的挥着水,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2章

衙差将赤色喜庆的桂榜张贴开来,人群喧嚷着往前涌动前去观榜,一时间掩盖过了河里人跃动呼救的声音。

即便是有人发觉了,却也被后头的人挤着被迫往前走。

倒是临河对岸的一间茶肆上,独坐的男子早觑见有人落了水,可惜却并未理会。

他腿开膝式坐在凭栏可观小桥流水的位置上,解了黑色素帔置于一头,提起描了青花的茶壶倒了杯秋茶,送到嘴边尝了一口。

同洲吃用精细,喝个茶也风雅,比之西北寥寥上的大陶碗苦茶一碗闷下去解渴,他手里装不得多少茶水的细杯喝得实在是个闲字。

北域战事五月休,大军六月回朝,霍戍辞军后七月一路下南下。

走走停停,从酷暑行到了秋时,转眼近乎两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到了世人口中白墙黛瓦,山明水秀的同洲。

江南流水潺潺,不绝穿引于城中宽街小巷。

夹岸龙楼凤阁,桂殿兰宫,商楼驿舍鳞次栉比,行商坐贾如过江之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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