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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51)+番外

时隔数年再来,醉鱼庄比从前更为气派,将左右两座阁楼都盘下来,打通共用。

看来这背后的东家,应当来头不小。

伽罗案子感叹了句,跟随杜鸿嘉入内。

她帷帽上纱帐甚厚,透过纱帐看不清路,只能留心脚下慢慢走。

好在杜鸿嘉体贴,将雅间定在临水的一层,无需上下楼梯,省却不少麻烦。

雅间不算太宽敞,布置得倒不错,临水轩窗半开,外头河畔柳枝婀娜,细风携水汽拂进来,仿佛天然的冰轮。这会儿是后晌,早过了晌午的饭点,又不到晚饭时,人倒没那么多。

杜鸿嘉要了伽罗爱吃的葱烤鲫鱼、酸甜樱桃肉、鸡丝口蘑汤等菜,另要两壶桃花酒。

于是边吃边谈,甚为欢快。

待得饭罢,时辰尚早。

伽罗戴着这帷帽,自是没法再去多逛的,索性临窗而坐,稍挑纱帘,添上两壶桃花酒,同杜鸿嘉闲谈。旧时的趣事、淮南的风光、军旅的生活,话题随心跳跃,随性又自在。

隔水便是京中甚为热闹的珠市街,绵延四里,沿街皆是各色铺子,从糕点蜜饯、吃食茶水,到绫罗彩缎、金银首饰,乃至文房四宝,无所不包。且价钱公道,质地颇好,是寻常百姓最爱的商街。

目光扫过,有几处是陌生的,也有许多与四五年前毫无变化。

伽罗在京城住的时光有限,被傅良绍带出来散心的机会却甚多,猛然瞧见斜对面那间风筝铺子,忽然勾唇,“表哥,买个风筝吧?”

“董记的那间?”杜鸿嘉挑眉,旋即笑道:“眼珠子都快黏那里了。等着!”

伽罗嘿嘿的笑,见他起身要去买,忙道:“要白纸糊的那种,我带回去自己画。”

“好!”杜鸿嘉倒是不辞劳苦,迅速出了醉鱼庄,过了河上拱桥,便到对面。

伽罗坐在窗边瞧他过桥买风筝,唇角噙着笑意。

眼瞅着他买回风筝过了桥,等了半天不见杜鸿嘉回雅间的身影,不免心焦。忽听外头惊呼声四起,她心下诧异,开了雅间半扇门朝外望过去,便见堂中人群惊呼四散,当中一名伙计衣衫带血,正拖着负伤的腿,步履踉跄地往外跑。

还没到门口,利箭破空,刺入他腿腹。

那伙计哪还支撑得住,膝盖一弯,当即跪在地上。

两道猎鹰般身影随之赶过来扑向伙计,其中一人便是杜鸿嘉。

他甫一靠近,那原本跪地的伙计却忽然转身,手中暗器破空而出。

杜鸿嘉反应极快,侧身避开,飞脚将那伙计踢翻在地。同他一道赶过去的是个年近三十的男子,趁机上前,挥拳重重击在那伙计胸口。

伙计吐出满口鲜血,再也没了反抗之力。

不过片刻,外头百姓纷纷避让,两名小将带着十多名兵丁闯进来,冲杜鸿嘉行礼。

伽罗离得颇远,听不清他们言谈,却也能大致猜到。杜鸿嘉应是交代清楚了事情,抱拳告辞,折回柜台处,须臾,便带了那完好无损的风筝踏入雅间。

“方才吓着了?”他擒下伙计后扫视众人,看到了躲在门后的伽罗。

伽罗摇了摇头,“表哥的本事我见过,这点小毛贼不值得担心——外头是怎么回事?”

“有人刺杀刑部侍郎姜谋,恰巧被我撞见。”杜鸿嘉轻扫衣袖,抚平褶皱,“先前你问的那位姜姑娘,就是他的妹妹。”

“天子脚下,京师重地,有人敢在闹市行刺侍郎,可真够胆大的!”

伽罗低声。

住在东宫时不知外头风浪,而今才意识到,这帝都京城,暗流涌动。

杜鸿嘉也不再逗留,带着伽罗出了雅间。

因方才那番变故,外头又先后涌入不少兵马司的人,将这醉鱼庄围起来,仔细盘问里面的人。好在杜鸿嘉与姜谋兄弟相识,方才追捕刺客又是亲眼所见,沾不到半点嫌疑,轻而易举地出去了。

*

到得东宫外,日色已然西倾。

两人从偏门进去,杜鸿嘉将她送往南熏殿。一整日的欢畅淋漓,纵然有醉鱼庄里那小风波,也丝毫不影响伽罗的心情。她攥着那风筝,踏进南熏殿的朱红门扇没走两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四顾,便见凉亭里坐了个熟悉的人。

谢珩?他不是有事要忙吗,怎么在此闲坐?

原本谈笑甚欢的表兄妹面面相觑,随即快步过去见礼。

谢珩原本是闷头看书的,听见伽罗渐近的脚步声时已然留心,待得人语渐近,抬头瞧向门口,便见伽罗正偏头同杜鸿嘉说话。她的侧脸很好看,唇角勾起,眼睛弯弯,哪怕看不到正脸,也能想象到满目笑意。

杜鸿嘉也噙着笑意,一双眼睛落在伽罗脸上,听得很认真。

那是种宠溺又纵容的姿态,旁若无人。

显然,傅伽罗很享受这样的眼神,走路也不看地,只管瞧着那位表哥,仿佛他多好看似的。直到两三步后才察觉不同,看向凉亭,面露愕然。而素来警醒的杜鸿嘉竟然是随着伽罗的目光瞧过来,才发现了他这位东宫之主的存在——

这对于向来威仪尊贵的太子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之外,又令谢珩生出种失落,潮水般涌上心间。

表兄妹二人自知万分失礼,不约而同的收敛笑意,换上诚惶诚恐的恭敬姿态。

——谁能料到,忙碌的太子殿下会在这里等人?这下可是拔着老虎须了。

谢珩胸口像是堵了什么,又浓又沉。他迅速收回目光,看向书卷。眼角余光瞥见并肩而来的姿态,愈发觉得碍眼。他强自按捺莫名涌动的陌生情绪,心不在焉的瞧完半页书,才搁下书卷,看向躬身行礼的两人。

“回来了。”

谢珩语气平淡,仿若无事,脸色却是冷如腊月寒冬。

第32章

夏末的黄昏, 风依旧带着热气。

伽罗偷瞧谢珩的神色,见他不似平常冷肃,也未因方才的失礼太过不悦, 舒了口气。她手里还捏着那枚杜鸿嘉买来的纸糊风筝,半人高的大蝴蝶拖了长长的尾巴,与东宫的庄重氛围不相称,戳在谢珩眼里毕竟不好, 遂悄悄藏在身后。

谢珩却早就瞧见了,“是个风筝?”

“是。”伽罗翘了翘唇角。

“幼稚。”谢珩低嘲。他但凡肯留心, 察言观色的功夫便极好——方才他瞧向风筝时伽罗极力掩藏, 唇角却还是露了笑意。表兄妹一同出门, 伽罗又戴着帷帽不方便,瞧她神色,那风筝必是杜鸿嘉买的无疑了。

谢珩心里冷嗤。

伽罗心里暗暗撇嘴。

谢珩嘲讽她也就罢了,毕竟是她住在东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又欠了恩情, 跟谢珩顶嘴时欠缺底气。可杜鸿嘉不一样,他虽不及谢珩身份尊贵, 却也是吏部进了名册的四品官, 身手出众、办事稳重不说, 当初在军中历练时还曾立过军功, 凡事皆是凭真本事挣来的。

他为何要平白受奚落?

兴许是那晚跟谢珩谈得颇深, 让她淡了畏惧之心, 伽罗心里为表哥不平, 见谢珩神色不算太差,便小声嘀咕道:“我觉得很好做风筝的还是位老人家,哪里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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