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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62)+番外

古往今来,不论哪朝哪代,出了天灾人祸,人们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这些归咎于某位红颜。很不幸,虽然孟雨晴的脸蛋还够不上祸水之称,但连老天爷都看她不顺眼,一连串的噩耗将祸水之名狠狠烙在了她身上,烙得她不得翻身。

即便刘延在灾后的反应足够迅速,拨款赈灾、放粮免税等各项措施皆做得十分到位,甚至堪称英明神武,但民间仍是议论纷纷,多谓昭仪孟氏为妲己褒姒之流,红颜祸水,误国殃民。

奏请将昭仪孟氏贬斥的折子几乎堆满宣室殿的案桌,却都被刘延压下了,为了表现得再真实一些,他还当朝斥责了几个对贬斥媚昭仪最为积极的官员,把那几人骂得狗血淋头——不过连三记得,那几个人上辈子似乎都是刘延的心腹来着。

天灾未定,兵戈又起。

承平八年,仲夏之初,戎狄骑兵突袭凉州,凉州守备怯战,弃城而逃。余下散兵游勇不成组织,不过三天,凉州沦陷。

凉州之后是幽州。顾老将军率领顾家军镇守幽州,将戎狄拒于幽州城外一连半月,但无奈此次戎狄兵力充足,似是有备而来,战事胶着,僵持不下。

不过,边境距京都何止千里之遥?

任凉幽二州兵荒马乱、战火纷飞,京都依旧歌舞升平、繁花似锦。除去那些有家人远在边境的人家,便是朝堂上那些表现得慷慨激昂恨不能身先士卒上阵杀敌的大人们,回到家后依旧小老婆抱着,小酒喝着,自在悠闲。

是夜,连语涵从秦老夫人上房出来,漫步在后花园中,望着头顶灿然闪耀的星空,突然就起了兴致要出门去望星台一观。

望星台在南苑之中,南苑虽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但却与安国公府这一片大家宅邸相连,并未修筑宫墙,内有护卫巡逻,平民百姓是不敢来的,倒是不少达官贵人公子千金闲来无事入内游览。

丫鬟嬷嬷自是无人敢拦的,有那伶俐的便悄悄去报与韩氏知晓,连三余光中瞥见了,也不理会,由得她去交代一声,随后径自步行出门。

连语湘约莫是从二夫人院中出来,在内院门前碰上了正要出去的连三。

最近刘泽忙得不见人影,她闲得无聊,见到连三也不怕被甩脸子,笑眯眯地问:“三妹妹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啊?”

连三住了脚步,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我去望星台观星,二姐姐可愿同行?”

连语湘怔在原地,不明白连三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是为何。但她还没反应过来,连三便已皱起了眉,有些不耐地催促:“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走了。”

……这才是连语涵嘛!

连语湘倒是好奇连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下便应了下来,跟在连三身侧,随她一道步行去望星台。

望星台是京都最高处,站在台上可以俯瞰大半个京都,赏月观星都是极好的去处,不过可惜的是,一般人都去不了。

若是只有连三自己一人,那她便直接用轻功上去了,但无奈身后跟着一大长串的下人,身旁还有个连语湘,于是只能祭出郡主身份。

丫鬟提着八角镂空云纹灯在前头引路,连三不要人扶,自己一步一步踏着楼梯向上,连语湘娇弱些,由两个丫鬟搀着慢慢向上走。

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突然就豁然开朗了。夜间依然繁华的帝都仿佛被踩在脚下,正是夜空最清透的仲夏时节,万家灯火与漫天星光相辉映,美不胜收。

连语湘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笑道:“真是没白来。”

连三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上群星,许久未动。

连语湘瞥了她几眼,嗤笑道:“妹妹这是在观星?可有看出什么皇朝气运之数来?”她是不信星象之说的,现代那么些科学理论,或许她都不了解具体内容,但已经足够让她傲视这些愚昧的古人了。

连三看都没看她一眼,自己抬头看自己的天,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脖子酸了,她才移回视线,淡淡道:“岁星所在之国,有称兵伐者必败。”

“这可真是好事。”连语湘的表情说不出是嘲是讽,“待到战事毕,大伯他们就不必那么忙了。”

连三难得没有跟她计较,只是突然转了话头问道:“听闻楚王主动请缨,欲随大军一道远赴西北,收复凉州?”

提起这个,连语湘略有些自豪地挺了挺胸膛,微微笑道:“老王爷还在世时便有‘战神’之称,西北十六州,楚王之名无人不晓。当年老王爷殉国时他年纪尚小,如今他已过弱冠之年,该是时候去继承他父亲的遗志了。”

见她如此,连三忍不住低笑出声,“你倒是与有荣焉。”

“那是自然的。”连语湘在她面前也不装,坦率承认。

又静了一会儿,连三慢吞吞说道:“老楚王在西北威望极高,楚太妃出身青州李氏,李氏为西北豪强。”她望入连语湘眼中,“楚王此去,若能大败戎狄,收复凉州……想必,又能再一次聚齐西北军民之心。”

连语湘心一沉,脸上顿时变了变,“你说这个做什么?老王爷一世忠勇,他必然也不能堕了其父之名。更何况,此去幽州吉凶未卜,他又从不曾指挥过战役,胜负还未可说!”

“我只是随便说说,二姐姐不必如此激动。”连三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自老楚王去世后,皇上便对楚王母子多有体恤。西北战事凶险,老楚王就这一棵独苗,想来皇上是不会让楚王涉险的。”

连语湘沉着脸看她,不语。

“提起皇上对楚王府的关照,倒是颇多话可说。”连三也不管她听不听,自己说自己的。“如今那位媚昭仪,其实我当年曾在临安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叫我印象极深的倒不是她们姐妹如何出众,而是那位媚昭仪嫡亲的舅舅,正是临安万松书院院长白容安。”连三漫不经心地说着,“万松书院驰名天下,士林多少学子欲拜入其中。奇怪的是,媚昭仪却并不曾师从其舅父,倒是拜了一个江湖人做师傅。巧得很,沈家嫡次子,沈熙哥哥的小叔叔,也拜了那个江湖人为师,两人正是同门师兄妹。”

这么交错复杂的关系,杂乱间却又似乎串着一条看不见的线,那条线的两端是什么,不言而喻。

连语湘也是极聪慧的,一点就透。听罢这些,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面色发白。

说完了这些,连语涵突然歪着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巧笑道:“二姐姐,就像你去年劝我说的一样,我也觉得楚王不是良配。他府里孟侧妃十分受宠,庶长子庶长女挨个儿的生,本来就是正经官家出身,如今更是有了个当昭仪的妹子,父母品轶甚至比二叔二婶还高了。若是将来媚昭仪生了皇子,那她就是被扶正为楚王妃也是够格的。如今,京里闺秀们都避之唯恐不及,难怪楚王年纪这么大了还不曾娶得正妃,一进门就得跟个腰杆儿笔直的侧室打擂台,谁敢嫁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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