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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23)+番外

李邕虽是武艺高强,却偏偏顾忌着怀中的小姑娘,更兼水上作战实在不是强项,原本灵活的身姿压根儿施展不开,左右支绌下,最终还是中了一箭,伤在右侧后腰。

这一箭刺入皮肉,原本便有些力有不逮的李邕顿时气息一滞,噗通一声,连带着怀中的连语涵一道落入水中。

正是深夜,天光不见,乌云蔽月,暗黑如墨的河水只是“咚”的一声响动,随后就恢复了本来的流动。而船的另一面,与水匪的交战还在激烈进行中。

连语涵昏厥前的记忆还停留在铺天盖地漫入口鼻的水上。她正经是个旱鸭子,两辈子都不会游水,对水下有种天然的恐惧感,好在李邕当机立断敲晕了她,否则还没被水匪追上,先被河水给淹死了。

醒来后,她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周身的异样之处——身上穿的不再是柔软光滑如云絮的锦缎,而是有些粗糙硌人的料子,她躺着盖着的也都是粗布制的褥子和被子,好在比较干净,透着一股皂角和阳光的味道。

谢安自打救了这对父女后,连着两天都没去镇上摆摊了。他本是个读书人,早年家境还好时进过几年学,后来父母相继染病,为了看病熬药花掉了家中所有积蓄,终是没能治得好,双双撒手人寰,只留下谢安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和空荡荡的家。再念书也不可能了,谢安生得弱,农务畜牧他又干不了,只能每日去镇上摆个摊,替人誊写书信赚些钱度日。

这对父女是前天傍晚倒在他家门口的,他出门看时,那个中年人脸色白的吓人,腰后还有个血洞,唬得他双腿打颤。那个小姑娘就好多了,显是被保护得很好,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这要换做别人,见死不救还是好的,八成还得吐口唾沫骂声晦气。可谢安是个老实人,心肠软得不像话,后山那些个小兔子小松鼠他不知救了多少,如今两个大活人倒在他家门口,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赶忙先将小姑娘抱了进屋,又出来费劲地半拖半扛把中年汉子也救了进去。

李邕虽然伤重,但毕竟是暗卫出身,恢复能力强,又有一身好功夫打底,不过几个时辰就醒了。待弄清身处的环境后,他再三谢过救命恩人,接着便只在连语涵床边守着,寸步不离。

连语涵一张眼就见到李邕那张憔悴的脸,被关在船舱那几天也没见他憔悴成这样。见连语涵醒了,一贯不苟言笑的中年汉子竟然红了眼圈,哽咽道:“小殿下,您终于醒了……”

“……”连语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得难受,李邕见状忙端了碗水过来,“您可是要喝水?”

连语涵点头,李邕便伸手将她半扶起,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边看她喝还边自责:“委屈您了。乡野之地,只能如此,不过好在水是干净的。”

清甜的水润泽了干渴的喉舌,连语涵慢慢喝下了大半碗水,之后便摇了摇头不再喝。李邕知其意,忙将她轻轻放下,又把粗瓷碗放回不远处的小凳上,这才回到床前来。

连语涵半靠在月洞门木床边沿,一边打量身处之地。这是一间有些老旧的屋子,屋内除了一张床两个凳子还有几个堆叠起的木箱子,竟再无他物!倒是和箱子凳子比起来,自己身下这张床还算齐整,但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打造的,和精致更是半点搭不上边。

她活了两辈子,都是在绮罗富贵乡,何时到过这样寒酸的地方,一时竟有些新奇起来。

待她心里大约有了底,这才问起一直站在床前待命的李邕:“你方才为何唤我殿下?”

李邕愣住了,手足无措了半响,才支支吾吾道:“您……您是县主,身份高贵……”

“不对!”连语涵打断他的话,眸光清亮:“不在宫中住,何来‘殿下’之称?你不要看我是小孩子就好骗!”见李邕找不到好解释,甚至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她微微一笑:“算了,我不问你这个。现在我们在哪里?这个总可以回答我了吧。”

李邕舒了一口气,枉他身为资深暗卫,一把年纪的人了,经历过的事半点不少,偏偏每次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主子都能有办法叫自己哑口无言。

“您现在所处之地为淮南府凤台县大山镇小岗村,那日落水后……”

李邕刚起了个头,“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后生端着一个碗进来,看见半靠在床上的连语涵,他有些惊喜:“呀!小姑娘醒了?”

李邕见他进门,忙将先前的话头应下,对连语涵解释道:“这位谢安谢公子,就是他将您……我们救下,此处正是谢公子的家,这几日多亏谢公子收留。”

谢安见李邕如此说,顿时羞红了脸,腼腆地低下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连语涵正了脸色道谢,谢安连连摆手,又想起了手上的碗,忙道:“我给李姑娘煮了一碗鸡蛋羹,她落了水,又好几天都不曾进食,此时正该补一补。”

李姑娘?连语涵有些讶异地看了李邕一眼,谁知李邕比她更讶异:“谢公子,你怕是误会了,之前忘了同你说……”

连语涵知道他要说什么,当机立断打断了他的话,笑容可掬地对谢安道:“谢大哥,李叔叔是我世叔,我姓连。”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下田插秧……插秧……寒窗苦读十几年,上了大学来种田~~~~(>_<)~~~~ 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第二十二章

洛河至广通渠中段,楚王并安国公府两只船队遭遇水匪,伤亡惨重,震惊朝野!

年逾古稀的老安国公不慎落水,被救起后高热不退;安国公孙女,翰林学士连世珏独女落水后便失了踪迹,沿河两岸遍寻不得,众人皆道怕已是凶多吉少。

秦太夫人哭晕过去好几回,若不是还要强撑着照顾病榻上的丈夫,想必此时也已经倒下了。

承平帝初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后便是滔天的怒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着三品上将军率兵,剿清水匪,荡平江淮!”

每天都有圣旨离开京城,每天都有江淮甚至天子脚下的官员下诏狱,被抄家,市口斩首,或满门抄斩,或家眷流放千里,无人得以幸免。

刘延的理智只有在每天听暗卫汇报寻找结果时才能恢复一会儿,却又很快转为暴戾。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明明上一世没有这一回事的,可是偏偏却出现了。难道他要在失去她一次后,再次失去?

不可能!

连语涵这一失踪,似乎天下都抖了几抖,可她这当事人却毫无所觉,每日只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体验着从未见识过的乡村生活。

一群神气活现的大白鹅列队从谢安家门口经过,蹲在门槛上的连语涵大为惊异,转头问身边的谢安:“重黎哥哥,这难道是鸿鹄?”思忖了一会儿,又自己否定了自己,面上满是困惑之色:“不对呀,我曾在京里见过鸿鹄,脖颈修长,体态柔美,可这几只略肥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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