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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仙(19)

“喏,拿去,意思意思得了。”

尴尬不已的紫微帝君飞快接过药瓶,低低谢了一句,落荒而逃。

他握着小瓷瓶在云上犹豫许久,直到冰凉的瓶身都被掌心温度暖热,他这才叹了口气,驾云折返。可惜再到桃园时大门紧锁,他在墙外遥遥一望,墙内落英缤纷,粉白桃儿嫩绿叶,却偏偏寻不见小佳人踪迹。

紫微怅然若失,在门前呆立许久,这才将握得暖热的小瓷瓶在门口石阶正中轻轻放下,转身大步走上石桥。直到他踏过石桥,突然心下一动,顿了一下,又回返,将余温未散的瓷瓶重新握入掌心——

有了这瓶药,他又可以说服自己再来一次了。

青莲仙子虽早就年逾千岁,却始终侍奉在其师道德天尊身侧,随师尊一起长居太清境。她虽名满天界,却并不常出门交际,算得上常去的地方也只有师兄紫微大帝的天枢宫了。

紫微帝君回天枢宫时,正巧青莲就在他这里。小轩窗下,青莲仙子身着素淡青衣,纤纤素手翻动着一本泛黄的古籍,纸张摩挲的声音在这一室幽静间格外清晰。

青莲早就听到师兄回来的声音了,却未曾抬头,一双美目始终停留在书页上,姿态悠闲随意:“师兄去哪儿了?我来了好半天都不见你。”

紫微帝君跨门槛的脚一滞,不知为何,他不太想告诉小师妹真话:“……随便出去走了走。”握着小瓷瓶的手紧了紧,不着痕迹地朝袖内收了收。

青莲是极敏感的,尤其是在面对从小和她就亲密的师兄时,她能听出紫微话中的不自然,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轻笑一声,颊边勾起两个小小梨涡:“师兄手上拿的什么好东西?可不许藏私呀!”

“能、能有什么好东西?”紫微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算作一个笑。他一向疼爱青莲,从来没有瞒过她什么事,此时乍然说谎,难免一阵心虚。

青莲一怔,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梨涡也不见了,低声道:“师兄也和我生分了……”

她从来都是以清雅出尘的形象示人,便是亲近如紫微,也极少见她如此低落情状,当下心疼不已,连忙摊开手将那小瓷瓶递给她瞧,急道:“并没有哄你,只是一瓶子伤药罢了,哪是什么好东西?”

青莲一愣,伤药?担心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师兄受伤了?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

“并没有受伤。”紫微顿了顿,“这药是替别人拿的。”都说到这里了,他叹息一声,干脆将今日在蟠桃园的所发生的事都告诉她。

照紫微所想,他是为了青莲之事才一而再再而三寻上桃园,而他先前不欲对青莲提起今日之事,也是因为事没办成,且又受了一次冷落,叫青莲听到难免歉疚。可当他真的将这事告诉青莲时,她的神情却不像他想象中的不安愧疚,而是一瞬间变得复杂难言。

沉默良久,她才轻启樱唇,说出一句含义不明的话来:“师兄……有心了。”

紫微帝君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可青莲是他看着长大的,不可能用恶意来揣测她的话,便也只浅浅地理解一层,当做是她的感激,如此才罢了。

且不提这一对各怀心事的师兄妹,漫说小桃子常曦,自打哭了那一场后,本来心情已渐渐恢复了,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砰”地一下,脑门儿上起了个大包。

这就比那回撞在勾陈帝君胸膛上疼得太多了,直到罪魁祸首走了许久,小桃子都还在捂着额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在她修为深厚仙体强横,最后爬起来时,那个肿包自己都消了。

她本来都不想回阆苑去了,可王母娘娘待她情分实在不一般,纵是被那侍女幽兰气得再狠,也不该迁怒到王母娘娘身上。想要搬去哪吒家住,于情于理都得去向娘娘说一声。

想归这么想,当她慢吞吞往阆苑走时,小脸还是皱成了一团,要多不情愿有多不情愿,这消极的情绪在遇到迎面走来那一行衣着华丽的女仙后,到达了顶峰。

南海公主是随夫君一道来的,自打她嫁入长生大帝府后,长生大帝也逐渐了解了这位儿媳的能力手段,赞赏不已。他掌管福祸禄寿,统御万灵,事务繁杂自不必言,往日是儿子不堪大任,如今有了这么个能干的儿媳妇,不少琐事他便直接交托出来了。

既是要让年轻人开始办事,那就得替她拓展一下人脉,叫这天界诸位大佬也知道有南海公主这么个人存在。是以这阵子,长生大帝一直在往各处寄拜帖,叫小两口四处拜山头,今日恰好就拜到昆仑王母娘娘这儿。

长生大帝之子名唤天恒,性子不太稳重,耐心也不足。王母命侍女送二人出来,南海公主还在慢慢走着,笑眯眯地同几位侍女说话,天恒却少爷脾气上来,甩手快快走了,丢下个新婚娇妻不管不理。

南海公主虽是新妇,可那心肠比石头还硬,夫君这般不给她面子,她也浑然不在意,依旧步履缓缓,笑意盈盈,从几个侍女的口中不断收集有关蟠桃园的讯息。

常曦一出现,她笑得眼都弯了,这可真真是要打瞌睡就送上枕头,太及时了!

第二十一章

“碧灵元君哪里来?”南海公主抛下几个侍女,直接就迎了上来,笑若春风。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即便常曦心下再忌惮,也只能客气地冲她点点头,简单答道:“从蟠桃园来。”

她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生疏客气,可南海公主却恍若不觉,亲亲热热地上来挽着她手,嗔道:“我可是知道你这阵子都住在王母娘娘这儿,怎么知道我来还出去了,可见是不待见我呢!”

常曦何时遇见过这般自来熟厚脸皮的人,一时呆住,在她打算用另一只手来摸自己脸时,常曦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将手自她臂弯抽出,也不顾这样会不会让人尴尬下不来台了,冷着脸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会。”匆匆绕过瑶池,埋头向阆苑内行去。

被甩下的南海公主怔在原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王母侍女中便有一人上前解释道:“元君甚少同外人打交道,这会子必是寻娘娘有急事,公主切莫往心里去。”

“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南海公主毫不在意,又笑道:“果真是大圣养的姑娘,一般的天真直率,我就是爱她这一点呢。成亲那日是我头一回见她,那时才知晓什么叫倾盖如故,要不是婚礼琐事多,真是恨不得拉她坐下好好说话儿。”

她说这话时满眼俱是欣悦,言语又坦诚可爱,叫人忍不住就心生好感。几个侍女闻言俱是一笑,纷纷凑趣,南海公主笑着应付,眼波流转间恰好瞥见一蓝衣侍女僵硬的笑。

她心下一动,接下来便主动同那侍女多说了几句,果然察觉出不一般来。又行几步,她几句话打发了其余侍女回去,只留下“谈话十分投机”的蓝衣侍女,突地失了笑容,愁眉不展,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