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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漏洞(27)

邓忆出现在眼前,将钟弦从沙发上拉起来。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钟弦摸出了口袋中的另一张房卡递给邓忆。

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邓忆会作何反应,会不会说要回家去。但邓忆并没有说,还不算不解风情。

一路迷迷糊糊、摇摇晃晃、说说笑笑,钟弦好久没有喝出这种感觉了。其实还不赖。他的头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进了酒店房间又叫了一瓶酒,和邓忆倒在床上推杯换盏接着喝。音乐声没有了,世界安静了。只留下内心奇妙而难解的感觉。

“你……酒量不错。”

“不能和你比。”

“此时谦虚等于骄傲……怎么这么安静。”

“不应该安静吗?”

“要知道大科那个家伙就在隔壁。”钟弦笑着瞥了邓忆一眼。

邓忆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你事先订好了两个房间。如果我今晚不在这儿,你也要领一个女人回来吧。”

那是自然。你在这儿我也可以领,只是本爷今天没兴致。

钟弦本想这样回答,这才显得正常。可他忽然很想说点实话。

“我想好好睡一觉。希望可以睡得着。”

“为了睡觉?那何不回家去睡?”

钟弦回答不了。

邓忆浅笑:“如果是这个目的,我在这里能起什么作用……”

“和你聊天能催眠。”

“是吗?”

他们很少对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房间灯光被调的很暗,他们的脸多半朝着窗子和电视的方向。电视几乎没有声音,播放着一档科技节目。

“三年前,你在做什么?”邓忆在床的另一侧半卧下。他们中间的床面靠近床尾的位置放了一张黑色拖盘,上面立着一瓶通体黑色的酒瓶。

“三年前?”钟弦摇晃酒杯。

“你进入这个行业三年,之前,你在做什么?”

钟弦喝了一口酒,干脆端着杯子躺倒在床上。“忘了。可能在卖身。”

好半天没听到邓忆出声。钟弦转过头,那个家伙正认真地看着他。好像这样盯着就能把他的过去都看透似的。

钟弦欠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还当真了不成?你从来就没有幽默感吗?”

邓忆笑了笑。“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你所言非虚。”

“KO!”钟弦坐直身体。

“你有这个资本。”

“你也有,年青力壮,你怎么不去卖。”

“三年前,你在一家汽车与消防相关产品为主体的实业公司,老板是个近五旬的富婆。”

钟弦感到胃里一阵痉挛。“你调查我……”

“别多心。因为案子的关系我对你们所有同事的底细都摸了一遍,今天聊到这儿,就顺口说出来了,并非特意针对你调查。你三年前的那个老板,我恰好在调查时听说她包养过90后的下属……”

钟弦大笑。

“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吧。”邓忆盯着他。

“我从不关心别人的私生活。”钟弦也用一双半醉不醒的眼睛同样回盯他。并不闪躲。

“是不是你。”

“阿Sir,”钟弦忽然有些光火。一边笑一边说,“你在审我?!”

“你有幽默感吗?”邓忆学着刚才钟弦的口气说道。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钟弦盯着近在眼前的人说,“何必每一次像挤牙膏似的冒出一点。还怀疑什么,问出来。”

“不怀疑什么。你这么激动倒出乎意料。”邓忆面露尬尴。

“就算我和富婆有什么,这和小朱失踪也没有关系!”

两人沉默片刻。

钟弦转过头望住邓忆:“你真的是为了小朱而来吗?真的是为了他的失踪而来?”

“不然呢?”邓忆轻轻地说。

“你觉得是我吗?和老女人睡的那个。”

“我不愿意那么想。和一个近50岁的女人……当然……也不排除你们可能是真爱。”

“我有日子没碰女人……”

“继续说。”

“可能……不喜欢女人了。”

邓忆沉默了片刻说:“但你确实交往过很多。”

“我TM就不可以是玩够了吗?现在我不想玩了。行吗?”

“你不喜欢女人?”

“这样……我就清白了。”

邓忆轻轻摇头,笑了。

钟弦将酒杯放在旁边的床头桌上。避免和邓忆目光接触。

“我不会是毁了你今晚的兴致吧。”邓忆站起身来,将床上的拖盘放到电视柜上去。然后望着垂头不语的钟弦,“我们还要继续聊天吗?还是做点什么。”

芒刺

34

人如果疯了,

一切好像就变得容易了。

不再需要缜密的思维,不必要把脑子累的像狗一样。

可是疯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钟弦已经进入半醉的状态,本来可以飘飘欲仙的时候。邓忆的做法却让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他承认喜欢和邓忆聊天,听着他喃喃道来。但他不喜欢听他说案子。或者只是不喜欢听他可能会怀疑到自己的哪一部分。

他甚至可以喜欢听他深刻地分析自己,说他的性格或心理有问题,这些都可以。

邓忆和他世界里的人与事都不一样。好像周围都是泥泞沼泽地,而邓忆却是旁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他可以爬上去,借此暂时欣赏一下清亮的夜空。

他就是这种感觉。

尽管他们相识时间并不长。有些感觉却可以一开始就产生。

这是绝对纯粹的感觉。

并不像他无意中引导的那样。

现在似乎他完全把这个引导去了别的方向。以致于邓忆用一种很危险的眼神看着他,那个家伙竟然会用很富有意味的眼神看着他。

钟弦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尽管他一个字也没辩解。心中丝丝缕缕地感到失望。好像沼泽地就要吞没这块唯一干净的石头了。谁都无法幸免。

“……做点什么? ”

钟弦将酒杯放到床头桌上去。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醉的比想象的严重。

他揉了揉额头,

他重新尝试站起来,扶着墙去了浴室。他一度怕邓忆会跟进来,但幸好那个家伙没有。

洗澡并不是为了开始,而是为了冷静。用的时间越久,越会起到冷却热情的作用。钟弦那么做了。等他穿好棉质浴袍出来时,邓忆已经不见了。

不知那个家伙是何时离开的。他甚至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钟弦在空荡的酒店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身体里的酒精没有再让他飘然欲仙。失落的感觉却是比刚才的失望还严重。

他将瓶子里剩下的酒,一气全喝掉。忍着会吐出来的可能性,爬上床去,盖上被子,等着酩酊大醉,强迫自己睡觉。

可是,现在这张床和世界上任何一张床都一样了。

和他公寓里那张又大又舒适又美观的床一样。

柔软的床垫下面是坚硬的让人无法安宁的孤独。

像芒刺扎在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他会不会再这样不顾一切、放弃一切,只为追求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