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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云崖暖(103)+番外

古力大夫骑在毛驴背上悠悠的转过头来,面上却是一片疲色,眼底全是积重的暗影,显然是熬了一个通宵的产物。他转过头来盯住了问话的赫木恩,神色却是不怎么耐烦,“我昨日便说过了,走火入魔之势不可逆转,除非她死,否则也只有经脉尽断这一个下场。”

苏洛闻言心中一空,却也说不上失望,只是有些难受罢了。原本一脸平淡的尉迟昭也微微蹙起了眉头,异色的双瞳中流露出惋惜的情绪,只有赫木恩先是一怔,反复揣摩了古力大夫这一番话后,忽然明白了过来。

“古力大夫的意思是,用猩红睡莲?”赫木恩恍然大悟道,“若让阿洛一死是唯一能逆转这走火入魔之势的方法,这到不失为一个可以考虑的方向……”

锦衣罗缎的胖子看了她一眼,神色却是缓和了不少,捏了捏自己唇边的小胡子道,“还算是可造之材。这世间唯一能救回那丫头的办法,必然离不得猩红睡莲。”

苏洛听得一头雾水,“你们所言的猩红睡莲是何物?”

“能将你一举致死的稀世毒药。”赫木恩狡黠的一笑,在苏洛还未来得及吃惊之前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毒药稀世的原因不是因着毒性,而是它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特性。”

苏洛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望着赫木恩,等待她继续讲解。

“猩红睡莲,在西域文字中读作‘艾丝缤’,是一种只会开在死尸聚集之处,有着黑蕊红瓣的不详之花。”赫木恩缓缓解释到,一边用手比划出猩红睡莲的大致轮廓,“夏渊来的商队里曾有人曾经误食过猩红睡莲的花粉,不到一个时辰便气绝身亡,可见其毒性之绝烈;然而在同队护卫刀手源源不断的灌入三日内力之后却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古力大夫后来做过一些尝试,发现只要在误食花粉一个时辰之内护住心脉,无论是用内力还是灵药,待中毒者死去之后毒性四散于空中,那人便会活过来。”

这般奇异的花朵苏洛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咽了咽喉头道,“古力大夫的意思是……让我吃下这种花的花粉,以死换得天地之息不再朝我体内渗透,方有一线生机么?”

“正是如此。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如何解你内伤之法。”古力大夫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我可用药护得你心脉无碍,但此法是否能成功,还是得取决于你自身。在死后复活的阶段中,你须得突破如今束缚你的内功心法,否则即使醒来也只是重蹈覆辙。在此之前无人尝试过此法,因为没人能记得自己死后会是个怎样的状态,所以此法的存活率,约莫不到三成。”“还请劳烦古力大夫为我配药。”苏洛却是一丝犹豫也无,恭恭敬敬的朝那坐在驴背上的胖子鞠了一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这是唯一能逆转天地之息的方法,苏洛愿为一试。”

赫木恩却是有些担忧,毕竟是彻彻底底的死去一次,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苏洛会顺利的死而复生,若是用些温和的法子也能延她数月性命,在此期间说不定能寻得更加稳妥的方式。

“殿下,我们渊人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无道理。古力大夫说的不错,我体内充盈的天地之息非死不能逆转,若是真有能令我死而复生的毒药,到是唯一值得一试的法子了。”苏洛说着,垂下目光看了看自己因常年持剑而不满细茧的手,“否则再拖上数月,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赫木恩看了她一会儿,却是回想起那个在酒肆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绯衣少女,还有她一边说着顺手而为,却眼睁睁在自己跟前倒下,吓了她一大跳的情景。仁慈的天神怎会舍得过早将这样的姑娘召回身边呢?置之死地而后生,苏洛说的不错,她一定能抓住这最后的一线生机,活蹦乱跳的回来。

美艳的王女叹了一声,心中已然妥协,嘴里却是不肯落了下风,“刚刚叫我什么?”

“赫木恩。”苏洛忍不住一笑,目光中满是坚定而坦然的神色。

☆、第70章 痊愈

为苏洛疗伤的地方选在了大宛王城的顶端,那里有一座空旷的小阁楼,十分清静又不容易被外人注意到,四面镂空,可以很好的感觉到四周风的流向,一抬眼便能将整个王城的景色尽收眼底,令人不禁心神宽广,是非常适宜练功进修的地方,也是尉迟昭平日里长待的密所。

为以防万一,苏洛疗伤时由昭与古力大夫全程看守,赫木恩因公务缠身只能定期派人关注情况,不过苏洛服药前这一段时间还是亲自守在了她的身边,亲手将那由猩红睡莲花粉提取而出的秘药交给了绯衣少女。

“阿洛……”眼见苏洛就要喝下那毒药,赫木恩终究没有忍住,出声叫住了她。苏洛略带笑意的望了她一眼,朝赫木恩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一仰头便将那秘药一饮而尽。

明明是能轻易致人死地的毒药,入口时却是一阵诡异的香甜,苏洛将那幽香咽入喉中,在身边三人略显紧张的目光中咕咚一口,将猩红睡莲的花粉彻底吞咽了下去。

——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

在过往的人生中,苏洛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只当死是一切的终结,眼一闭腿一伸,便能了无牵挂的离开这个世界;她自认为活得潇洒自在,若真有不得不死的那一天,也不过是命该如此,坦然接受便是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时间的流逝却仿佛慢了下来,苏洛只觉得这一瞬间无限的长,仿佛触碰到了永恒一般。

渐渐的她看不清身边之人担忧的目光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她记忆中的那些画面,那些她以为已经淡忘的,深藏在心底的,开心的担忧的愤怒的,激动的失望的委屈的,都如画卷一般,一幅幅的从她眼前漫过,她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完了自己的一生,却好像是在看一出哑剧般没有实感,就像灵魂飘出了躯体,在记忆中经历着一切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曾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师父穆星洲的声音似乎缓缓回荡在脑中,那可怜身是眼中人,原来指的是如今这般的感受吗?苏洛觉得有些恍惚,似乎再也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彻底脱离了那层束缚,连心也变得无比自由。

恨也好怨也罢,不过都是尘世间匆匆走一遭罢了,又是何苦要放在心上,带入墓中呢?

苏洛睁开眼,只觉得心中再无旁骛,仿佛进入了传说中的大自在境界,竟是舒畅的无法言语。也许就这么离开也不错,便能去到那真正无所束缚,无所顾忌的自由所在。

意思越来越模糊,在苏洛即将彻底陷入那大自在境界之中时,忽有一抹冰蓝,就这么突兀的闯入了她的眼中。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颜色,此时却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温和笑意,带着毫无温度的冰冷,痛惜,甚至是恨意,直直的望着苏洛,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

苏洛一惊,恍惚的神智清醒了大半,她张口想要解释,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愣愣的回望着莫名出现在她意念里的,无比陌生的李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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