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弟子来的时候，她正小心地把给叶英的礼物贴身放好准备出发。
闻言略微愣了一下，素来飒落带笑的脸上显出几分落寞，却还是翻身跨马，向李承恩道了别，打马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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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珺娘的马是去年刚得的踏炎乌骓，脚程比藏剑弟子略快，当她抵达藏剑山庄的时候把叶凡吓了一跳，当是送信的弟子跟她错开，还特意重又跟她解释了一遍。
“我知道。”李珺娘应着，将给他们兄妹几人的礼物甩给他，“这个是给叶晖的，你帮我送过去吧，这家伙一看我就拉着脸，大过年的，我真是懒得去看……这个是给你的。叶猛和婧衣在哪儿我送过去。”
叶凡抬手拦住她：“快到晌午了，他们一会儿就过来吃饭，到时候一块儿给他们好了——珺姐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吃顿饭？”
“……不了。既然不用我去送，那我这就去见阿英——”李珺娘摆摆手，“阿英是在剑冢闭关吧？我去看看。”
“大哥不会见你的。”见李珺娘要走，叶凡再次拦了她一把，话出口后察觉到这句话太过伤人，又连忙补充道：“大哥闭关的这些时日，谁都不见。”
“没事。”李珺娘冲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天泽楼，再次翻身上马，往剑冢而去。
桌上特意为她倒的茶水也动都没动，袅袅地飘着白雾。
叶凡看着茶水，摇摇头叹了口气：“唉，真是不懂珺姐，明明见不到，偏偏还要白跑这么一趟——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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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驰在通往剑冢大路上的李珺娘若是知道叶凡的想法，定然要仰天大笑。
见不到就没有意义了吗？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确实如此。
可对于李珺娘来说，单单只是蕴含着“为叶英而来”的心思在，这趟旅途便具有了非凡的意义。
叶英，已经成了她心头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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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冢，顾名思义，剑之冢，剑的坟墓。
剑冢之外零零散散分布着各式各样的剑的残骸，就算是残骸，依旧溢散着森然剑气，蚀肌砭骨。
李珺娘在剑冢前下马，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四周，辨认了一番哪些是这半年新入了的剑骸，想象着叶英将之送来剑冢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抬腿迈上石阶。
进入剑冢后，先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大厅，周围守卫了不少藏剑弟子。
因为李珺娘这几年常来，跟这些藏剑弟子多少也都熟悉了。
虽说这个女人对他们神圣不可侵犯的庄花大人抱持着不轨的企图让他们看得不爽，但不得不说……看着她这几年不断地撞上那道名为叶英的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的坚持，多多少少也有些感动了他们。
若大庄主当真要娶妻的话，他们大概……也就只能接受这个女人了吧。
负责守卫的藏剑弟子跟李珺娘打了招呼，拜了年，末了，也不忘刺她一刺：“李将军还是请回去吧——大庄主正在剑冢里面闭关，他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李珺娘笑着冲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大摇大摆地就往剑冢深处走去：“我心里有数，不会打扰到阿英的，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几个藏剑弟子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默契地决定放李珺娘进去——她虽然很多时候都没脸没皮地蹭着大庄主，但细究起来，却又是个十分有分寸的人。他们若在这里拦她，少不得会有一番打斗，到时候反倒会吵到在里面闭关的大庄主，不如再信一次她的分寸，放她进去。
李珺娘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或者说任何会真正让叶英生气的行为她都不会去做。
叶英闭关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心剑更进一步，护住整个藏剑山庄，那她便不能打搅他闭关。最多……
李珺娘停下了脚步。
她走到了一个不大的石室，中央有个台子，台子上摆了一个食盒，应该是藏剑山庄每天给叶英送来的。此时已经食盒已经空了，显然是叶英吃完送来的。
看样子是有好好吃饭。李珺娘松了口气，在石台前坐下，抬手抚摸着食盒，仿佛感受叶英最后残留下来的温度，眼睛却望着剑冢方向。
石室里空无一人，一片静默。李珺娘最是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不由开口，开始讲述自己这半年以来的趣事，仿佛叶英就在对面一般。
也确实是在对面——一墙之隔的对面。
军营里面的日子每天不是操练便是练操，哪里有什么趣事，可李珺娘硬是能从千篇一律的生活里找出一些不一样的小细节，讲到兴处，甚至还不由自主地轻笑起来。
也不知讲了多久，直到口干舌燥，李珺娘方才住了嘴。
食盒上的温度早已散失殆尽，石室重归静默。
李珺娘把脸埋进胳膊里，喃喃道：“……阿英，我、我还是想见你。”
回应她的是石室长久的静默。
李珺娘枯坐了许久，一直到藏剑的小童送来晚餐。
那小童不认识李珺娘，一瞧见她在这里仿佛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外面的师兄们怎么没有拦下你？快点离开这里吧，一会儿大庄主出来取饭食的时候见到外人是要生气的。”
小童说着，过来拉着李珺娘就要往外扯。
李珺娘恍惚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着头随他往外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李珺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从小童手里挣脱，小跑回去，从怀里掏出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摩挲了两下，放到了食盒上面，低语道：“阿英，新年快乐。”
然后在小童生气跳脚之前又小跑了回来，主动拉着他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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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没多久，石室通往更里面一层的石门被人打开，叶英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双目微阖，行走的速度虽然慢，却非常平稳，完全看不出来是闭着眼睛走的。
他一步步慢慢走到石台前坐下，双眼仍旧没有睁开，双手却准确地摸上食盒。
在打开食盒用餐之前，手掌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
他仍旧未曾睁开眼，只摸索着拿起那个东西，摸索着将它拆开——里面是个剑穗，他虽然因为闭着眼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却能摸出上面细腻绵密、均匀复杂的纹路。
也不知道这是花了多少时间、又是废了多少材料才做成的……她可从来不擅长这种精细活计。
捏着剑穗，叶英不由想起前些年的一些往事，还记得开元二十年的新年，李珺娘也是突然跑来，说着“新年快乐”，给他塞了个香囊，然后得意地说什么新年礼物不能退，退了不吉利，还说她说了新年快乐了，要他也要回她一句新年快乐，要不然也不吉利。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将剑穗藏入袖间，叶英终归还是轻轻道了声新年快乐。
耳边仿佛响起那人每年都不曾改变的轻快问候，叶英这才拿起筷子，安心用起晚餐——嘴角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