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位刺股(16)

☆、往事如烟

沉淀在记忆深处的某一个细节,随着那声落闩,涌入了白南之的脑中。

电光火石之间,他抬头一望,正瞅见李玦袖口似有一道银光飞出。

白南之大喝一声“小心!”,想也没想便朝着宋天天一扑!

——如果他花了哪怕千分之一个刹那的时间去思考,他就会选择将她拉过来,而不是自己扑过去。

一排原本冲着宋天天的脑袋飞来的银针,大半都钉在了他的左肩上。

针上有毒。

李玦神色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失手,手上却没停,很麻利便又换了一梭子银针,再次射向宋天天。

白南之将还茫然着打算起身的宋天天给压了回去,左手猛地掀起被子,朝她那方一带,刚巧挡住暗器,又将宋天天给盖得严严实实。

这一番动静,他腿上伤口又裂了。

而射光了两梭子暗器的李玦,已然显得有些着急:恩公想方设法让他混进到宫中,他也意料之外顺利地接近女皇,一路忍耐,好不容易找着了机会,将那群侍卫隔绝到了门外,却没想到,这屋中竟然还有一个阻碍。

李玦抽出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刃,直接冲了上去。

白南之身上的毒,已发。

他的半边身子,加上整个左膀子,已经全都麻了。

此时,宋天天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做了她现在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尖叫。

一声“有刺客————!”无比清脆洪亮,瞬间传到了屋外侍卫们的耳中。

李玦煞白着脸,举着手中的匕首就朝着宋天天捅去。

白南之伸出还能动的右手,一击手刀打在李玦手背的穴位上,将他手腕打麻,又顺势捉住他的手掌,向里一折。

仅此一招,白南之便发现了不对:这个李玦,竟然不会武艺。

但是李玦仍未放弃,伸出未拿武器的另一只手,不死心地像宋天天抓去。

白南之用手肘重重撞向李玦的胸口,刚想将李玦推开,心口却涌上一阵辛味,惹得他一阵猛咳。

宋天天适时抄起床头的花瓶,照着李玦头上就是一砸,再一脚将他踹开,扶住白南之不住“南之!南之!”的叫唤。

而后,侍卫终于破门而入。

白南之的咳声越来越弱,渐渐地连咳嗽地力气都没了,只觉得心口火燎火燎的疼,嗓子也火燎火燎的不舒坦。

“太医!快去传太医!”宋天天拍着白南之的后背,扭头冲着那些侍卫大喊。

她看着白南之肩上的那些细针,竟然不知道应不应该拔下……如果要拔,该怎样拔下才好?

“陛下。”有侍卫向她道,“刺客自尽了。”

宋天天闻声一愣,抬头看向正歪着头靠在墙角的李玦,很是怔了一会。

白南之又开始咳嗽,宋天天忙收回视线,揉着他的胸口,开口道,“把那刺客拖出去,报给太皇太后。”

白南之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这事有点儿不对。

李玦不会武艺,心智看上去也并不突出,就算运气再怎么好,能杀死宋天天的几率,最多只有三成——剩下的七成,大抵就是让他来送死的。

这事,背后还有文章。

“切勿……轻举妄动……”白南之低声说了这几个字,剩下的话却又被咳嗽声所打断,然后他便两眼一黑,晕在了宋天天的怀里。

宋天天搂着他,很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侍卫们将李玦拖出去之后,又站在房门口,等着宋天天的吩咐。

“先叫太医!”宋天天喝道,“太医呢?怎么还没过来!”

侍卫点了点头,正欲退下,却又被宋天天喝住。

“太皇太后那边……”宋天天想了想,咬牙道,“总是要报的……但是别说多余的话,只说我遇刺了就好。”

李玦刚一发难,宋天天便想着,是梁婉要下手杀她了。

毕竟李玦是梁婉逼着她召进宫的……不过,细细一想,梁婉就算真想杀她,也不会这么傻。

何况,白南之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总该有他的道理。

只是……

宋天天的手又有点发抖。

上一次,她被支开,梁婉上门来找白南之的茬,她不知道。

但是这一次,她就在这儿,就在她的眼前!

李玦是来杀她的,白南之完全是为了保护她才变成这副模样!

她想,她可真是没用。

太医不久便来了。

太医说,白公子身上的毒虽然有些危险,但是所幸治疗得及时,只要细心调理,应该不会致命。

宋天天松了口气。

太医又说,白公子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已经伤了元气。就算痊愈,身子大抵也会比以往要差上一些。

宋天天咬了咬牙,让太医只管尽全力救治。

太医最后说,白公子这般情形,大抵还要过个三五日才能苏醒,只望陛下莫要太过焦急,自己多保重才是。

太医走后,宋天天搬个椅子,坐在白南之的床边,一直默默守着。

梁婉召,不去,有客来访,不见,宫女传膳,不应。

有宫女煎好了药端来,她便让开位置,看着她们给他喂药。

她不是没想要自己去喂,只是她曾喂过一次,白南之呛了她一手——就连喂药这事,她也没有那些宫女擅长。

她望着白南之,看着他紧紧皱着的眉头,总觉得,他应该正好好睡着,还在做着一个噩梦。

他确实在做一个噩梦。

很长很长的噩梦。

有关他的过去,有关那个曾立于这个国家之巅的女人,有关从申益七年到申益三十二年间的二十五个岁月,有关他的那一辈子,有关他在那个二十五岁之前的所有时光。

他想,哦,现在是申益十八年。

这一年,叶泉烧了昭妍殿,烧了他的童年。

在这一年里,她挑断了他的腿筋,捧着他的脸,微笑着在他耳旁轻声絮语:我不会让你逃离我的身边,永远不会。

她说,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你不需要双腿,你哪里都不需要去,哪里都不准去,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就好。

他从噩梦中惊醒时,首先想到的,便是他的腿。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的双腿又没了知觉,他的心中又涌现出了那些已沉淀了多少年的恐惧,他想要尖叫,想要逃跑,想要大喊着脱离这片黑暗,但是他动弹不得,出不了声,只能发出一阵阵咳嗽。

宋天天正埋着头趴在他的床边,听到咳声,忙起身将他的上身抬高一点,拍着他的后背,又揉着他的胸口,大喊着让那些宫女再叫太医过来。

然后白南之睁开了眼,瞧着她,脸色惨白。

他的视野还很不清晰,模模糊糊间只看到了那个女人,再将眼睛给睁大了一点,才看到了她那一双肿得不得了的核桃眼。

他盯着她,瞅了好一会儿,神色才渐渐缓和下来,松下一口气,缓缓阖下眼,告诉自己:不是叶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叶泉。

上一篇:行者无忧 下一篇:清穿之重设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