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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忧(99)

怕打扰到安青自然是瞎扯,他只是怕安青知道以后会不好想,毕竟这次舒言设计蒲萱,安彦虽然不甚在意,但他也知道安青心中绝不可能没有疙瘩。

然后不等安青问,安彦便自觉地将信上的内容都复述了一遍。

无非就是舒言嫌安彦这次在外面待得太久,要招他回去——然而有一段话很让人在意:舒言特地提到,原本的大祭司忠于废帝,不愿向舒言称臣,已经被舒言杀了。

安青听完后笑道,“恭喜。”

大祭司一职,主管邛苍国内大小祭祀祭礼,代帝问天代天择事,可说是所有占星师的至高理想。

舒言特地说这事,自然是已经把这职务内定到安彦头上了。

当然,胆敢杀大祭司,这举动也是十分大胆,十分之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毕竟大祭司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天命。

另外就是这只信鸽,舒言说送给安彦,随便他怎么处置。

安彦扭捏了一下,送给了安青,“小点点很聪明的,你以后如果想给我写信,就用它吧。”

安青接过之后将鸽子上上下下端详了个遍,“小点点?”

他以前是养过一只鸽子的,那只鸽子刚到安青手上时也和眼前这只一样苗条可爱,只是后来不知是吃了什么怪东西还是怎样,长得越来越圆滚肥硕……那只鸽子叫做点点。

“说来很久没看到点点了。”安青道。

“点点死了。”安彦黯然。

“……”安青发现自己问错了话,却已经悔之不及。

虽然鸽子是安青养的,但是安青对鸽子向来没什么感情,喂得死不了就结了,只是安彦十分喜欢动物……

还好安彦没有黯然太久,很快就又喜笑颜开,“小点点就是点点的孩子,很像吧?”

“……”安青感觉这剧情似乎有点跳跃,手中鸽子和脑海中鸽子的体型差距太大了。

然后他才想起,自从他跟着舒言开始天南地北摸爬滚打以来,最近一次在舒言的王府中落脚,已经是三年前了。

而那个时候,那只肥鸽子正每天都屁颠屁颠地跟在一只母鸽子后面跑。

“这么说它成功了?”安青点头,“不错,死得值得。”

安青想,他应该不至于连只鸽子都不如。

之后安彦又滔滔不绝地和安青聊了许多,聊这些年他独自一人经历过的所有事,聊点点最后死的时候居然瘦下来了,聊小花给点点孵了一窝孩子,分别叫小点点小白点小黄点小绿点小灰点小粉点……

直到安青说,天色暗了,再不走就很难在天黑之前赶到最近的小镇。

安彦现在比以前成长了许多,至少,可以一个人上路而不需要再惹人担忧了。

安彦走时,一个劲地叮嘱安青一定要写信。

而安青甚至都没有去送上一程,只是一直坐在木屋前的茅草棚子下面。

安青一个坐在那儿,独自思索良久,然后叹了口气,抬眼朝木屋看去。

不知是否错觉,在他抬眼的那一刹那,窗口似乎有人影晃过。

安青愣了愣,然后低头笑了。

而蒲萱此时正缩在窗台底下叹气。

从傍晚到入夜,蒲萱先将东柏浑身上下整理了一遍,该换药换药该扎针扎针,然后又施针把自己身上的痛楚压下,再将自己浑身折腾一遍,最后还熬好了一锅粥。

其实很轻松,两人身上的伤处早就被打理过。

安青所学甚杂,医术居然也有两把刷子。

该做完的都做完了,没做完的做了也不会有用,但是东柏依旧没醒,安青依旧在屋外倔着,而蒲萱只能缩在这儿穷担心。

之前在握安青手腕的时候,她趁机把过了脉。

“虽然还没痊愈,在外面扔几天应该不会出事吧?”蒲萱很苦恼。

运气很好

东柏醒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清晨……然而他是被蒲萱给硬生生折腾醒的。

之前就像是一直浮在一团模模糊糊的迷雾之中,知觉全是一片茫然,知道突然某处传来一阵剧痛,激得他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然而随着那点剧痛的退去,头脑便又再度昏沉,只觉得全身都刺刺麻麻痒痒的,累得很,忍不住想要再睡一会。

然后蒲萱就又拨了拨扎在穴位上的长针,激得东柏再度浑身一哆嗦。

如此反复无数次,直到东柏可以睁开眼怒视她,蒲萱才停了手。

“还想睡到什么时候?”蒲萱松了口气,声音轻快又愉悦,只是深处似乎透着点疲惫,“都躺了一天了,快点给我起来!”

东柏看了她好一会儿,却还是抵不住浑身的难受,迷糊了一下就又阖眼了。

蒲萱将手中捏着的针猛地又刺深了寸许,痛得东柏险些叫出了声,然而喉咙里也是一阵干疼。

这针扎的疼和平常的疼不一样,要说疼,东柏现在全身都疼,都疼得麻了,但是蒲萱的针就是能直扎神经,传来的疼痛硬是能直透灵魂。

“不要睡,不然说不定就醒不来了。”蒲萱笑嘻嘻道,“和我说一会话,我可以给你讲故事。”

东柏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阵无语……虽然他本来就发不出声来。

蒲萱拉了个板凳坐下,按着东柏的脉,接着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为你一宿没睡,着急到现在,你就这种态度?”

她这说的倒是实话。

虽然昨天一整晚,直到半夜,东柏的情况一直很安定。

安安静静,毫不动弹,呼吸稳定着只是一直在渐渐虚弱,脉搏也很平缓,只是一次比一次淡若无踪,躺在那儿就像是在睡觉,当然,也可以说是像是已经死了……

如果继续放任不管,最可能出现的状况就是:那点微弱的脉搏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停了。

蒲萱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算是整个人都慌了,再没半点心思去考虑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围着东柏忙乱了一整晚,到现在都是一身的冷汗。

不管怎样,醒了就好。

蒲萱又长吁短叹道,“都到这里了,说不定时空裂缝就在眼前,多走两步你就可以回去了——如果你甘心就死在这里,点一下头,我绝对一刀捅死你。”

被她像这样苦口婆心外加威胁逼迫,东柏自然是不敢再睡了,强打精神也要硬撑着眼,脑袋更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点了头。

蒲萱见状非常满意,然后当真讲起了故事。

她也很无奈,如果不拿点东西吸引东柏的注意吧,指望他能一直强打精神绝对不现实,要一直和他说话吧,蒲萱就算再话痨也没那么多东西可讲。

首先是这辈子听到的那些,然后是上辈子里还记得的那些,接着是上上辈子……好在蒲萱不知在多少世界里滚过,听过的故事实在不少,但越早以前的记忆便越模糊,半个时辰之后蒲萱就是在边讲边拿记忆里的那些东西随便整合现编了。

每当东柏昏昏欲睡的时候,蒲萱就又将穴位上的针一扒拉,接着东柏再度精神奕奕地听她讲故事——为了不挨这痛,必须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