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行者无忧(47)

然后他看到有一人抬着刀,刺向他原本就负伤的右肩,整个穿透了过去,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剧痛。

他此刻的意识在这一刻终止。

意识再度回复时,他是被盐水给浇醒的。

伤口还是那些伤口,火辣辣的,痛得让人恨不得扒下自己的皮,想要将那些正在倾述这痛苦的血肉也一刀刀地割下来。

不过这份疼痛至少让他知道,他还活着。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双手正被锁链吊着,四周阴阴沉沉,不知道是在哪个牢笼。

节哀顺变

意识还没有恢复清晰,安青便感到又是一阵盐水从头顶浇下,本以为已经麻木的伤口又是猛地一阵抽痛,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带动绑在手上的锁链发出清响。

“你总算是醒了。”眼前的一个人望着他笑道,“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真是太不小心了。如果你死在了这里,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和六皇子殿下交代。”

交代?应该是交涉才对。

安青咬着唇抬起头来打量了此人两眼,开口问道,“易阳?”他此时发出的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易阳此人,是安青曾经在京城见过的一个纨绔子弟。

当然易阳的老家并不在京城,他也并不是什么贵族子弟,纨绔只因为他有钱。

据说他家中是行商的,但从来就没人见过他做过什么正经事,也是一个喜欢四处闲逛的家伙。

安青会认识他,一自然是因为前些年舒言不务正业喜欢四处闲逛,刚好和这家伙臭味相投,二嘛,是因为这个人据说和四皇子关系甚好。

四皇子属地在延州……垣州、耿州、延州,三个皇子的封地,说来是三块不同的州,其实相隔都不远,通通在邛苍国西边这一块。

垣州和延州处于边境紧邻月炙,耿州更靠内一些,两两相望互相抑制——除了三皇子舒和之外,四皇子五皇子都是近年来才被太子封过去的,目的不言而喻。

如此,事实就很清楚了。

虽然早在舒言决定对耿州下手的时候,他们便料到延州不会坐视不管,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没想到安青大人居然会记得我,真是荣幸。”易阳装模作样地说着,走进两步拉了拉安青手上的锁链,“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对你,怪只怪你们六殿下做得太绝了,杀五殿下的时候一点亲情也不念……四殿下实在是害怕啊,他怕得不得了,每天晚上做梦都会被吓得惊醒。所以咯,只好请你到这里来走一趟。”

安青笑了一声,没有搭理。

“你是不是我们只是在垂死挣扎做无用功?”易阳道,“这你可想错了,你家六殿下啊,可比你所想的还要在意你。”

这次安青出声了,他开口问道,“我弟弟呢?”

“那个之前和你在一起,然后丢下你一个人跑掉了的小鬼?”易阳摊了摊手,“你这个六皇子的第一心腹就在眼前,还有谁会去管他?”

知道安彦没事,安青松了一口气。

“喂,六殿下这次总共招了多少人?有几个将领看着眼生得很,都是哪找来的?你家六殿下接下来打算对付哪里?”

安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易阳一眼,“你以为我会说?”

易阳笑了笑,抬起左臂支着自己的头,将手肘搁在了安青的右肩上,“你好像,还不太明白自己的处境?”

伤口被触碰到的疼痛惹得安青不住地轻颤,手腕上锁链发出的叮当声在这个暗室中显得颇为刺耳。

“痛的话,还是叫出来比较好。”易阳凑近安青的耳侧,笑着伸出右手绕过他的身侧,轻抚他背上的伤口,“真的,叫出来会好受很多。”

“易阳……”安青将唇咬出了血,然后强忍着开口道,“我记得……我以前查过……你……其实是月炙国人……”

易阳的右手一颤,猛地□安青的伤口,将指尖扣入到他的血肉之中。

“你这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易阳轻笑着,又将右手猛地向外一扯,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这边厢,舒言已经领着大队的人马去了城西。

安彦确实成功逃到城内了……他这顺利逃跑的一路,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首先,“一路上不遇到一个敌人”这种理想中的奇迹状态,安彦自然是没有摊上的,他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敌人,居然都躲开了。

其次,有一个人没被他躲开,追上了他,挡了他的道,还打算杀他,然后他把那个人杀了。

没事在外面乱跑的人总会带着一两把武器,安彦自然也会有把小匕首,只不过此前他从来没用过,连鸡都没杀过。

信念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总之,安彦顺利地跑到了城内,哭得稀里哗啦地找到了舒言。

一开始脱险的时候他被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哥”、“我哥”、“快点”、“快去救我哥”的乱喊。

当他终于顺利地喊出了以上那一堆的最后一句话,舒言立马就赶到军营下令集兵出击。

不知道对方有多少埋伏?

这好办。

和军在耿州的五万人,全部集齐,全军出击。

而仍旧哭得稀里哗啦的安彦,就由蒲萱受累来照顾了。

“为什么会这样?”蒲萱很悲愤,“为什么这种差事会摊到我头上?”

“因为你需要培养母爱……”东柏说了一句,留意到蒲萱的视线,赶忙改口道,“因为大家都很忙,只有你最闲。”

“我也是很忙的!”蒲萱抬手敲着桌面,“我还要去找那小子算账!”

“是啊,如果他被顺利救出来了,你就可以算账了。”东柏道,“不然你就节哀吧。”

正缩在角落默默哭着的安彦又是一个哆嗦,缩得更紧了一些——他显然被“节哀”这个词给刺激到了。

蒲萱看向安彦,开口道,“你现在在这里担心也没有用。”

安彦咬着唇,低声道,“他说过……只要我快点找到殿下,他就还能有救……我已经很快了……”

“你不要这么想,就算他没救,也不会因为是你跑得太慢。”蒲萱道,“他那话本来就是骗你的。”

安彦一愣。

“如果快点搬救兵就能有救,他干嘛不自己回来搬救兵去救你?”蒲萱摊手。

东柏叹了口气,“你说得太直接了。”

“直接怕什么?我实话实说!”蒲萱瞪了东柏一眼,又走到安彦跟前,“总之,如果他这次死了,那他就完完全全是为了救你才去死的,完完全全是一命换一命。你愿意在这里哭哭啼啼就继续哭吧,哭到让他后悔‘我当初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窝囊废去死了’就最好不过。”说罢也不管安彦会有什么反应,直直走到房间外面去透气。

东柏跟着蒲萱追到屋外,问道,“你现在心情很差?”

“废话!”蒲萱吼道,“他还欠我一巴掌,他死了我抽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