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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忧(3)

蒲萱一愣,望着眼前人笑道,“是啊,我乱来的时候多了去了。你又怎么突然管起我的闲事来了?难不成因为在府中被养了这么多年,你就真当自己是我哥了?”

因为之前东柏的问话,她此时本就心情不好,说起话来也比平时还要不客气。

“我只是担心小姐的安危。”蒲志铭的神色没有因蒲萱的话而有丝毫变化,“里面那人,下午真救过小姐你?”

东柏不会武功,这点蒲志铭一眼就能看出来,要说救,蒲萱救东柏还差不多。

“对,他是救过我,你有意见?”蒲萱继续不阴不阳地笑着,“你还敢提下午?你还敢提我的安危?我父亲要你保护我,但是今天下午你在哪里?我需要人救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说啊!”

蒲志铭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难堪的神色,“小姐……”

“小姐!”赵老原本憋得通红的脸色随着两人的对话而越来越苍白,此时忙出声打断了蒲志铭的话,“你下午私自出门,府中上下都没人知道,怎么能如此责怪志铭……”

“我问你了吗?居然连你也敢顶撞我了!”蒲萱也干脆收回了挂在脸上的假笑,伸手朝旁一指,吼道,“滚!”

赵老虽然是在蒲府做了几十年的老管家,但平时被蒲萱大呼小喝阴阳怪气惯了,受到这种呵斥也不痛不痒,继续劝道,“小姐……”

“没听到吗?我让你滚!”蒲萱横眉竖目,“你想我拿鞭子来把你抽走吗?”

赵老无奈,只得叹息一声,临走之前还偷偷给身旁的男子打了个眼色。

蒲萱看到那个眼色,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等到赵老走远,蒲萱又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对蒲志铭招呼了一声,“跟我回房。”

蒲志铭名义上而言是蒲右相的养子,但蒲府上下都知道,他其实是蒲萱的贴身护卫,贴身到连房间都在一起,只隔了薄薄一面墙。

蒲萱进房关房门,然后道,“好了,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小姐。”憋了一路的话,蒲志铭终于脱口而出,“你何必要明知故问?”

“你差一点就让那老头知道我是在明知故问了。”蒲萱白了蒲志铭一眼。

“既然他们费了这么多心思要瞒着我,我当然体谅一下他们。”蒲萱寻了张椅子坐下,“说吧,你脸色这么差,蒲相出什么事了吗?”

蒲志铭这些天去了京城。

不止是这些天,这一年来每个月蒲志铭都会去一趟京城,带回蒲右相的近况、命令以及私人信件——这些事情,府中众人都尽力瞒着蒲萱。

可惜,蒲志铭太听蒲萱的话了。

皇帝病重,左相和太子勾结,蒲右相在京中的形式岌岌可危……最近每次蒲志铭从京城回来时,脸色总会越来越差。

“父亲大人一年前让这么多人带着我到这里来,也是怕他出事的时候会连累我吧。”蒲萱边听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上,轻飘飘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躲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蒲志铭沉默不语。

“听天由命吧。”蒲萱放下茶杯站起身,“我要换身衣服了。”

蒲志铭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蒲萱叹了口气,嘟囔道,“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孤独寂寞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另一个穿越者,却偏偏是这个时候。

蒲萱握了握自己的手臂,只得苦笑。

如果早些年遇到,她大概还能带着他过上不少好日子。

第二天一早,蒲萱便再度找上东柏。

东柏正在捧着一本书看。

“想不到你还挺用功。”蒲萱开口道。

“我看这房里的书不少,就想稍微看看。”东柏抬起头,“应该没关系吧?”

昨天东柏已经领教过了蒲萱的任性,此时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又触了她哪个逆鳞。

但是这一抬头,他又发现蒲萱的脸色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里以前是我的书房,这些书你多看看也好。”说到这顿了顿,又道,“昨天我说话有些过分,你不要在意。”

东柏看着蒲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在意别人的心情。”

蒲萱摊手,“你别搞错了,我可不会去在意随便一个人的心情。”

东柏又多看了她两眼,还是很茫然,不由得感慨: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基本上,除了你,我这辈子还没有在意过谁。”蒲萱拉了把椅子坐下,拍了拍东柏的肩膀,“蒲府这么大,你呆在这里的时候就像呆在自己家一样就好,该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尽快享受吧……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东柏依旧茫然。

“我说会罩着你,就一定说到做到。”蒲萱看着他,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搬到江南来的这一年,蒲萱每天都在担心或许马上就会发生些什么。

说是担心,其实也只是没事在心底平淡地感慨一下“啊,就快要当不成千金大小姐了”的程度而已。

说到底,这一世的蒲萱并不曾真正在乎些什么。

她曾经在乎过很多,但在乎不代表能改变,不代表不会失去。

区区一个千金小姐的身份算什么?她失去过太多,最心爱的东西,最亲近的人,最宝贵的感情,不管如何在意如何珍惜,上天要从她身边夺走那些的时候永远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还是不要去在乎了,哪怕是亲生父母又算什么?她早就有过亲生父母,并且早就失去了。

反正,一碗孟婆汤下肚,所有人都会忘掉一切,不会有人再记得她。

只有她,忘不掉过去。

但是她没有办法用同样的态度去对东柏。

她曾经失去过那一整个世界,无论对自己说过多少次不在乎也好,记忆的终点永远是那个世界。

她可以不在乎一切,只没办法不在乎曾经在那个世界快活存在过的自己。

深夜出逃

“我叫楚秀。”某天,蒲萱突然说道。

“啊?”东柏放下手中的书,莫名其妙的看着蒲萱。

“秀这个名字是不是很俗?我觉得俗死了。”蒲萱继续说着,“但是这个是我妈的名字,我意见再大也抵不住我爸妈恩爱,好在我爸的姓不错,楚秀这两个字居然不难听。”

东柏盯着蒲萱左看右看,忍不住道,“你发烧了?”

“你才发烧了!”蒲萱斜东柏一眼,“我死的时候才刚二十岁,唉,花了那么多钱上大学,结果还没赚回来就死掉了。”

“哦。”东柏这才发觉蒲萱是在讲她上上上上……上辈子的事情,“楚秀这名字好啊,多秀气,就是不太容易让人联想起你本人。”

蒲萱满意地点着头,然后指了指东柏手上的书问道,“想不到你这么勤奋,本来该是高材生吧?”

东柏一愣,苦笑道,“再高材,能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