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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裘(173)+番外


其实卫蘅也无数次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这辈子她处处与人为善,命运却急转直下。
可是卫蘅无法将过错都推卸到老天爷身上,因为老天爷根本就没有错,它给了她许多东西,疼爱自己的爹娘,良好的容貌和出身,还有陆湛,全都是她自己想错了,选错了,做错了。
走到这一步,卫蘅谁也怨不了,如果不是她自己傻,又怎么会跳入罗氏和何致给她设的局里。
有时候卫蘅也想,这或许也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她在成亲前本不该和陆湛有私情,在与何致定亲后,就更不该和陆湛藕断丝连,所以老天爷也惩罚她。
卫蘅的心就像被荆棘紧紧缠绕一般,每呼吸一口,都痛得厉害。夜里也睡不好,有时候好容易才能睡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不能有一点儿动静,所以念珠儿也不敢在卫蘅的身边伺候,就怕发出声响惊醒了她。
不过这一日卫蘅实在是累了,连窗户忽然被推开,也没惊醒她。若是有人在屋子里,就会奇怪,明明没有风,窗户为什么会被吹开?
卫蘅在睡梦里吸了吸鼻子,她好像又闻到了陆湛身上的澡豆味儿,清清爽爽的,这让她的眉眼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陆湛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卫蘅的脖子上,只要他微微一用力,手指下脆弱的颈骨就能错位。可是手指下的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像一朵失了水萎蔫的花。
陆湛静静地坐在卫蘅的床边,纵然他陆子澄有通天之才,也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
陆湛收回手,目光垂落在卫蘅纤细的手腕上几乎戴不住的玉镯上,他缓缓地将镯子取下。
卫蘅却沉浸在梦里不想醒过来。
后来还是念珠儿训斥小丫头的声音惊醒了卫蘅。
“你怎么扫地的,门边这样一堆白沫,吹得到处都是,你都没看见吗?”念珠儿小声训斥道。
那小丫头也是冤枉,明明她刚才还看过的,根本没有这堆白色粉末,怎么突然间又有了。
小丫头不敢跟念珠儿强嘴,慌忙间拿了自己的手绢就去捧那白色粉末,凑近了看,才发现,并非什么粉末,而是青白色的粉末,只是瞧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
“念珠儿。”卫蘅撑起身唤道,帘子被掀开后,卫蘅受不了那个光线,抬手挡了挡,然后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记得自己手上是带着玉镯的,可是这会儿却没有了。
可卫蘅也只是奇怪了片刻而已,她病着的这些日子,脑子也混乱不已。
念珠儿用雀首金勾将床帐挂起来,“姑娘,睡得可好。”
卫蘅点了点头,“什么时辰了?”
“申正了,姑娘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呢。”念珠儿扶着卫蘅起床,伺候她穿戴。
卫蘅刚坐下喝了一口红枣莲子羹,她的小舅母罗氏就过来了。
罗氏笑盈盈地走进来,“珠珠儿,你精神好些了吧?”
卫蘅看着罗氏,也不起身招呼。
罗氏的笑容僵了僵,“怎么这些日子没看见你身边的木鱼儿出来走动了?”
卫蘅轻轻放下手里的碗,淡淡地道:“我将她放出去了,若是我有个什么意外,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把我的遭遇告诉京中的老太太和爹爹吧。”
罗氏的脸色一变,对跟着她进门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头就退了出去。
“珠珠儿,我们好好谈一谈行吗?”罗氏坐到卫蘅的对面。
此时卫蘅的屋里只有念珠儿一个,而念珠儿直接无视了罗氏给她递的眼神。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什么事儿都没有瞒念珠儿。”卫蘅道。
罗氏强扯出一丝笑容道:“珠珠儿,娘知道你心里瞧不上致哥儿,也瞧不上我。”
罗氏先倒打一耙,卫蘅却再也不如以前那样会心软了,她淡淡地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是值得人瞧得上的?”
罗氏眼圈瞬间就湿润了,“珠珠儿,这不关致哥儿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我威胁致哥儿,如果他不听我的,我就去跳河,我实在不能让致哥儿绝后。否则,舅母也不忍心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罗氏不敢再自称“娘”了,“可是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致哥儿是我这个做娘的失职了,没能早日发现他竟然,竟然……”
罗氏抹了抹泪,“等我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晚了,你生得这样漂亮,又那样娇憨可爱,致哥儿从来不准女子近身的,也对你不一般,珠珠儿,舅母求你了。”罗氏一下就跪到卫蘅的脚下,拉着卫蘅的手道:“只有你,才能让致哥儿回心转意,舅母求求你了,给致哥儿生个孩子吧,何家的所有东西都给你和孩子,好不好?”
卫蘅冷淡地抽回手。
罗氏加紧道:“珠珠儿,你想想,四年前你来杭州的时候,小舅母对你好不好,你致表哥对你好不好,你小舅舅更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珠珠儿,你就忍心让你致表哥绝后么?”


☆、第105章 番外4
如果罗氏不提当年的情分,卫蘅还不会生气,可是她偏偏要提当年,她的心就抽着疼,“你们当年对我的好,其实都是在算计,你们对我好,不过是希望我爹娘护着你们何家的生意,嘴上说着对我好,转过头就设计利用我,当初是我傻,没有看到你们这群毒蛇的蛇信子。今日,我就告诉你,想让我给何致生孩子,别做梦了!”
罗氏满是诧异地看着卫蘅,“珠珠儿,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卫蘅冷笑一声,“我如今变成这样,不是你亲手造成的吗?”卫蘅对罗氏笑了笑,“小舅母,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去年也到过京城,知道我大姐姐和大姐夫的事情吧?大姐夫落水而亡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他敢那样对我们靖宁侯府的大小姐,连老天爷都惩罚他,不过,就算老天爷一时忙不过来,也自然有人代老天爷收拾他的。你说这是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罗氏脸色一把,站起身色厉内荏地道:“珠珠儿,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嫁入了何家,你这样恨我又有什么用,你难道就不怕一辈子膝下空虚,今后老了怎么办?”
卫蘅看着罗氏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宁愿膝下空虚一辈子,只要看着何致绝后,我就高兴了。想当我娘,你还不配。我这辈子被你们所害,也就这样了,可是你不要再想耍什么阴险手段来害我,否则我不惜鱼死网破,也要叫你家毁人亡。”
老太太死后,卫蘅对这何家也就再没多少情意可言了。
罗氏没有想到曾经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卫蘅,忽然之间就变成了黄连,叫想吞了她的人,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罗氏从卫蘅的院子离开后,就叫人去找了何致回来。
“娘找我?”何致从门外进来。
罗氏苦笑道:“我没想到卫蘅的性子那样倔,跟犟驴子一样,你跟她讲什么道理她都不听。当初,我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何致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蘅姐儿在咱们家,外头人想打何家的主意就得掂量一点儿。到底是咱们对不住她,以后由着她高兴就是了,否则惹急了,猫也要抓人的。”
罗氏点了点头,她心里原本想着使手段也要叫何致和卫蘅圆房,可现在看来,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时光荏苒,转瞬就是两个春秋,到了永和十五年的夏天。卫峻已经差满回京,升任了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卫栎庶吉士散馆,外放了四川眉州府为通判,葛氏也跟着上任去了。
好在卫杨回了京,否则何氏和卫峻身边一个儿女也无,不知多空虚。
卫蘅的家书半月一封,每次几乎都能按时送到何氏的手里,她展开信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回头朝着躺在床上伸长了脖子想看信的卫峻笑道:“珠珠儿这孩子,日子过得也太舒心了一点儿。”
“她又去哪儿玩了?”卫峻笑着问,“快把信给我。”
何氏道:“急什么啊,我再看一遍。”何氏又细细地看了一遍,才将信纸递给卫峻,“她说前阵子去了普陀山礼佛,过一阵子还要去会稽寻访大禹治水的遗迹,这两年她可没少到处玩儿,你看她信里最后还说,想出海去琉球,说是心慕那里的茶道,这孩子都快玩疯了,也不知道致哥儿怎么受得了她。”
卫峻一边看信,一边听何氏说话,“怎么受不了,他能娶到咱们珠珠儿是他天大的福气。”
何氏抿嘴笑道:“那倒也是。”她坐回床边,忽地皱了皱眉头,“只是连老五都有了孩子,怎么珠珠儿还没有个动静儿?我那弟妹想孙子想得紧,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咱们珠珠儿气受?”
卫峻拍了拍何氏的手背道:“别担心,小舅子肯定不会让她给咱们珠珠儿气受的。”
何氏点了点头,“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萱姐儿成亲,她还在孝里不回来也能理解,这都两年了,让他们小两口进京来,珠珠儿就是不肯,真是性子玩野了,都不想咱们这做爹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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