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妻有妻道(79)

宋研竹还没反应过来,宋玉竹便把自个儿手上的袖炉塞到宋研竹手上。

手心里传来一阵暖意,连带着整个人都活络起来。宋研竹朝宋玉竹投去感激的目光,就见宋玉竹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又一本正经地转回视线。

跪着的赵思怜正哭着说道:“母亲死之前,家里便发生了些怪事,也不知打哪儿来了个道士,说母亲在三月初七前后有血光之灾,让她务必多备几个稳婆,多请几个大夫。当时母亲疑心有诈,父亲更是将那道士径直打了出去。到了初七那日,母亲却被家里的姨娘气得早产,我与父亲那日恰好不在家,等回去时,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过不多久便没了……”

宋研竹在一旁听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心头有些沉重。

又听赵思怜道:“母亲死后,父亲便被拘了起来。府里一下子就乱了,那些姨娘婆子串通小厮抢了家里的东西就跑,丫鬟们也是人人自危,走的走,散的散,官府的还没来抄家,家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可怜母亲还躺在棺椁之中,就要看这场景……”

许是压抑了太多,她一边说着一边放声大哭。宋老太太忍不住听到此处也是老泪纵横,痛哭道:“我的惜儿啊……”

袁氏扶起赵思怜道:“可怜见儿的,你快告诉舅母,你爹怎么就没了呢?”

赵思怜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整个身子都打着摆子。金氏道:“这孩子怕是吓到了,今儿也累了,还是让她先行休息,改日再让她说吧。”

赵思怜摆摆手,哽咽道:“那日之后,官府又派人将整个宅邸围起来,谁都不能进出……抄家,前前后后抄了三次,第三次抄完,家里便家徒四壁了,当天夜里爹就回来了,身上没伤,只是精神有些委顿。写了封信寄回家里后,隔日便带着我回建州……爹对我说,即便如今成了这样,只要能回到建州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儿有叔伯兄弟,这儿还有舅舅们。可是……可是没想到,我们却在苏州府水域上遇上了大风,整艘船都翻了,等我醒来,我就在一户渔民家里……他们告诉我,船上的人全死了,嘤嘤嘤……”

说到这儿,她是彻底崩溃了,背过身去放声大哭,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哭着哭着,竟就忽悠悠地倒下下去。

老太太忙让人去请大夫,好一阵手忙脚乱,才将人弄醒过来,却也不说话,只掐着帕子哽咽着。

第72章 鱼蒙

这一次怕赵思怜忧思过度,是不敢再问了,袁氏、金氏和荣氏上去劝慰了两句,便各自带着人退下。

宋玉竹附在宋研竹的耳旁低声道:“二姐姐方才来晚了没听见吧,听说思怜表姐醒来时身边还有个两个丫鬟,一路带着丫鬟寻摸着过来的,也不晓得吃了多少的苦头。快到建州时,有个丫鬟病死了。思怜表姐寻到赵府,门房拦着她不让进,她没法子才又寻到这儿的,真是太可怜了!”

袁氏面色凝重,对金氏道:“二弟妹,我瞧这回娘是无论如何都会留下外甥女儿,将她当做小姐养着了,你可得早些盘算好了把院子腾出来,好让她住进去。”

金氏瞧了她一眼,冷笑道:“大嫂不是一向同姑奶奶好么,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儿,走投无路都投奔到您跟前了,您还往外推?腾院子?我腾哪个院子?我一屋子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哪儿还能腾出院子来?”

袁氏被她呛了几句,却是不慌不忙道:“我是她舅母,莫非你就不是了?你一屋子上上下下都是人,谁不是啊?可是你那还空着个听雪阁么?赵姨娘不在了,腾个屋子给外甥女儿,不过分吧?”

金氏嘴一咧,嘲讽道:“那听雪阁我瞧着不顺眼,早就改作杂物间了。我怕让她住杂物间,旁人要说我虐待外甥女儿。倒是嫂子那还空着间现成房子——喜儿不是不在家么,她的屋子不比杂物间舒服?平日里姑奶奶往家里寄东西,嫂子总是冲在最前面,挑好的,拿多的,就是那云锦,你也比旁人多拿两份。到如今姑奶奶没了,外甥女儿来投奔,也该到您报答姑奶奶的时候了!”

她说着,扫了一眼袁氏身上的衣裳,道:“您今天身上穿的这件云锦,还是姑奶奶给的呢。拿了人东西却不记得人家好,别让她知道了不高兴,半夜里要站你跟前跟你谈心!”

几个人在廊檐底下站着,外头下着雨,冷风一吹,顿时有些阴风阵阵。

袁氏唬了一跳,一眼又瞧见荣氏,荣氏轻声道:“大嫂可别想着我那,早些时候我便同娘说过了,我属虎,冲属猴的。外甥女就是属猴的吧,若是冲了我的肚子里的孩子,那我可不依!”

袁氏沉了脸看她的肚子,暗骂了一句“矫情”,舔了脸对金氏道:“二弟妹怎么好同我计较这么许多,如今整个建州城都知道你那金玉食坊,说你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吧?既挣了这么许多的钱,怎么就不能多养个外甥女?”

“敢情挣钱多了还成我的错了?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说给就给?大嫂从前也有日进斗金的时候,怎么不见您拿些出来贴补贴补我和三弟妹?”金氏讥笑地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道:“不如这样,我出屋子,外甥女的一应开支全由您和三弟妹负责,这样可好?”

“凭什么!”袁氏脱口而出,说完自个儿都红了脸。金氏和荣氏对看一眼,轻笑了一声齐齐走开了。

袁氏在后头“呸”了一口,骂道:“那是我喜儿的屋子,她还要回来的,凭什么让一个外人住!不就是爹升官了么,不就是开了个饭馆么?尾巴都能翘上天了就?山水有相逢,咱们且等着!等我成皇亲国戚,看你如何嚣张!”

金氏回屋后,越想越觉得生气,提声道:“你大伯母真是好算计!从前看人风光,脸贴着人家屁股跑,眼下看人落魄了,生怕沾上一星半点!不就是看怜儿无依无靠,怕将来还要她贴补么!”

左右挪了两步,尤不解气,对赵思怜又生了恻隐之心,道:“论理,你怜儿表妹自小同你要好,让她住到咱们这儿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我就是看不惯你大伯妈那样子……真是气煞我也。还有赵家那老爷子,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人都死了,还能拖累他们什么?不过就是个孙女儿,养个两年也就嫁出去了,没准还能落个豁达的名声!”

宋研竹递上一杯茶,待金氏呷了一口,她才道:“母亲觉得赵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氏顿了半晌,总结了一个词,道:“精明。”

宋研竹又问:“如今赵家情形如何?”

金氏想了想,忽而明白过来:赵老爷子是老狐狸一般的人物,他会在得知赵诚运出事的第一时间便将赵诚运除名,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赵诚运死了,人死如灯灭,一切过往也就烟消云散了,可是赵思怜却还要活着。赵家三房人一向争斗不休,若是让赵思怜一个孤女留在府里,只怕最后会连渣都剩下一点,也许将她送到宋府,反而对赵思怜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