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妻有妻道(77)

宋研竹正靠在栏杆边上发呆,眼前突然一黑,有个人挡着她跟前的光影,宋研竹疑惑的抬头,就见桌子对面陶墨言径直坐下来。

初夏上前正要理论,宋研竹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她,陶壶挤眉弄眼,拉着初夏站得远远的。

宋研竹好整以暇地看着陶墨言,正想看看他又要做些什么,他却叫来了店小二,独自叫了一壶白毫银针,自斟自饮。

宋研竹微微一笑,索性不理她,自个儿喝着自个儿的六安瓜片,低头看大街上人来人往,抬头看天上云卷云舒,日头晒着,说不上的怡然自得。

过了许久,一壶茶了喝完了,她起身要走,正想跟陶墨言告别,他却一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拦住,道:“再陪我坐一会。”

宋研竹挣扎着要抽手,陶墨言抬头,执拗道:“只要再一会就好。”到最后,声音有些发软,带了点哀求。

宋研竹不过一晃神,整个人又坐回了原位。

算上上次陶墨言出手相救,他们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见面。偶尔听见他的消息,也是宋合庆说起他在先生那又做了怎样惊才绝艳的文章,或是又带着他和朱景文又到了什么好玩的地界……那一日,金玉食坊再次开张,陶墨言人未到,却送上了翡翠玉如意的摆件。

陶知府在宴席上也提起,陶墨言曾经数次在他跟前表达对宋合庆的喜爱……宋研竹心里头明白,若没有陶墨言,陶知府也未必走上这一趟。

宋研竹心里头对他多少是有些感恩的,只是每每想到上一世,她心里头那块疙瘩便消之不去。有时候想多了,便觉脑瓜仁疼。

陶墨言握着她的手,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舍不得挪开。

那一日在金玉食坊前,他与她意外重逢,救了她之后,他便离开了。不是因为不想念,正是因为想念,他让给了自己一个月的时间理清思绪。

原本以为,感情也如文章一般信手拈来,只要他愿意花时间,总能理清思绪,如今才明白,感情从来就是一道无解之题——复杂地让人欢喜让人忧愁。

他想得脑瓜儿都疼了,所以来街上散心,只一抬头,就见到了男扮女装半倚的她。

他在下面站了许久,久到腿都麻了,只是想要上来同她打声招呼,可是见了面,脚下却又如生了根一般,想要让她一直陪着自己。

于是,一壶茶,渐渐见了底。不过红袖相伴,却胜过拥有一切繁华。饮一杯茶,看一会云卷云舒,这样满足。

“宋研竹,咱们重新开始吧。”他轻声道。

“嗯?”宋研竹不由地应了一句,他抬了眸子望着她,像是自己对自己下了一个决定,“我也以为自己只是一时愤怒,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更加渴望,”陶墨言轻声道:“可就在刚才,你坐在我身边,即便一句话不说,我也很踏实。我突然就明白了……”

“……”他的眼里星光熠熠,宋研竹忽而生出了想要逃走的心,他却按住她的手,道:“那日你在林中问我的问题,我想了一个月,直到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问题从来只有一个答案……是的,宋研竹,我喜欢你。”

宋研竹如坐针毡一般,忙站起来要走,他却用力握住她的手,将她桎梏在他的身侧。

周边人来人往,偶尔还能听见伙计的吆喝声。她甚至能看到一旁的人,带着微笑看着她,尽管他的声音这样小,小到只有她能听见,她却疑心全天下都能听见他的话。

她的脸蹭一下红了,心却凉下来,“陶墨言,我说过,我不……”

“你不喜欢我?”陶墨言淡淡笑着,有些不是滋味道,“你真是这世上对我说这三个字最多的人。可是不要紧,宋研竹,不要紧,我有耐心。”

他松开她的手,慢慢站起来,因着身量比她高出许多,只能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道:“宋研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我原本执着地想要知道原因,可这会我却不想知道了。过往种种,只当是我错了……”

只当是我错了……

宋研竹忽而有些失笑,冰冷如陶墨言,竟这样轻易的就承认了错误,可是……

“你觉得你哪儿错了?”宋研竹问,你知道你哪儿错了,你上一世犯了那样大的错误,这一世你茫然无知,可是你一句,只当你错了,便能抹杀一切?

“我也不知道。”陶墨言端起茶盏轻抿了了一口,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如果我承认错误,会让你心里头好过一些,那么,宋研竹,我承认我错了。”轻轻放下茶盏,定定地望着她的脸,“咱们重新开始吧,宋研竹。”

如果以前有过误解,那么咱们重新开始。

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我总会让你发现我的好。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也不知是谁点了小曲儿,眉目寡淡的小姑娘挑了水袖,随着古琴声咿咿呀呀地唱着“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

重新开始,她的命运早已经重新开始,可是与他只见,还有什么可能?那是个坎儿,她跨不过!

这一次又一次的,连拒绝的话都要词穷了,他却还是不明白。

宋研竹叹了口气,怎么就讲不明白呢?

“陶墨言,你很好,可我就是不喜欢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苦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陶墨言愣了愣,像是玩笑一般自我嘲讽,“我的眼里没有芳草,我的眼里,只有你这一棵歪脖子树!”

“……”宋研竹终于怒了,压低了声音回道:“你是个读书人,你最喜欢的也是兵法,那你自然懂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道理,世事万物都在变,你今日喜欢我,明日便可喜欢旁人!世上女子多如牛毛,你想娶就娶谁,何苦在我这受罪?”

她一口气说完,几乎都不带喘气的,停了声看他,他似乎愣住了,过了片刻,不见他大怒,反而逼近了一步,敛了神色,认真道:“旁人都知我好读书,看的多是四书五经,却从无一人知道我喜欢兵法,包括我的家人!不论是巧合也罢,你当真得知也好……”

他只看过她画过一次画,从此以后,每每提笔便会想起她的画来,一落笔,便是她的起承转合。

他曾经听宋合庆无数次提起,宋研竹爱看的那些书,他看看自己的书架,竟无一不落。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天意,他无从得知。可是一切的巧合交织在一起,便是一场砰然心动。

不幸的是,他先沦陷进去,她却依旧无动于衷。

“宋研竹,你敢摸着良心说,你当真讨厌我到想杀了我?”

宋研竹怔了怔,他又走近一些,周身的气息笼罩着她,“你也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或许今日讨厌我,明日就能对我改观!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将自己定在讨厌我的那个位置上,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